崔曄略覺意外,旋即道:“阿弦,你將你所見情形,詳細說給我。”
——阿弦所見的不多。
只是太平奔逃而已。此刻竭力回想當時,阿弦道:“像是在黑松林裡,公主的裙子被地上的樹枝刮破了,跌在地上……”
太平望向身後,瞳孔之中人影閃爍,她到底是皇室裡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怒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回答她的,卻是很利落的一記封穴,太平軟綿綿地倒地,另一人將她攔腰撈起,扛在肩頭:“到手了,退。”
阿弦說罷,崔曄道:“黑松林……對了,可看清幾人的臉?”
阿弦道:“那三個人都是蒙面的,並看不見。”
崔曄沉吟片刻,忽問:“公主被帶走之時,你可還看見別的什麼了?”
“別的……什麼?”阿弦不懂。
崔曄卻道:“沒什麼,只是如今說來你是唯一的目擊者,故而問的詳盡些,好找尋其中線索。”
阿弦道:“阿叔,是什麼人居然對公主下手?是皇后的仇人麼?”
“未曾水落石出前,誰也說不定。”
阿弦問:“他們是綁走了公主用以恐嚇呢,還是要……他們的意圖是什麼?”阿弦未曾說出口的,是一個“殺”字。
自打跟太平相遇,那女孩子著實算不上“溫柔有教養”的高門淑女模樣,甚至屢屢衝突,可是一想到她會有事,仍叫阿弦周身發冷,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覺不適。
崔曄道:“如今皇后娘娘將此事密藏調查,就是怕打草驚蛇,讓他們作出難以挽回的事來,所以暗中加緊巡查。至於他們的意圖為何……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這是何意?”
崔曄道:“他們大費周章捉走了公主,一定會物盡其用,正如你所說他們是皇后的仇人,當然會用一個特別的法子來對付皇后。”
阿弦背上發寒:“恨皇后,所以報復在公主身上?”
崔曄道:“不錯,公主是個最佳的誘餌,絕不會無聲無息殺了,所以他們定會有後招。”
阿弦試著問道:“這動手的人是誰?”
崔曄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阿弦會意喝了口茶,咂了咂嘴,太過清淡,宛若山泉之水,略帶清甜而已,但心底張皇卻由此減退。
崔曄道:“你可知道昨日宮中緊急召集許多大臣,是為何事?”
阿弦搖頭。
崔曄道:“李義府望氣在先,‘勾結’長孫延在後,所以陛下跟皇后都懷疑李義府有反叛之心,究其原因,是長孫無忌等的遺事。昨日便是因為二聖召見,原來長孫無忌的故舊門生等,正密謀於長安行事。所以二聖召叢集臣商議此事。”
阿弦遲疑道:“那麼公主遇襲失蹤,會不會也跟他們有關?”
崔曄道:“十有八九。”
崔曄起身,轉到桌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摺好了的紙來,遞給阿弦道:“這個是許久前寫好了的,只是尋不到合適機會,你拿了去,記得不要懶惰,每日必修一遍。”
阿弦開啟看了一眼,見白紙黑字,鐵鉤銀劃,筆走龍蛇,卻正是孫思邈口述的那篇《存神煉氣銘》。近來因過節又加上雜事諸多,阿弦幾乎忘了此事,只在偶然想起來,便默唸幾句“若欲存身,先安神氣”等,如此而已。
雙手接過來,小心放入懷中。阿弦道:“多謝阿叔費心。”
崔曄默默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必有個留在周國公身邊兒的理由,既然是這樣選擇了,未嘗不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是……”
崔曄抬手,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一下,“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阿弦道:“阿叔請說,一百件也使得。”
“在知道別人開什麼條件之前,不要先一口應承。”崔曄有些責怪地看她。
阿弦笑道:“若是別人,我當然要先想一百遍那還未必答應呢,但阿叔不同,阿叔又不會賣了我。”
崔曄唇角微動,卻垂了眼皮,頃刻才道:“我要你答應我,有朝一日,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兒的時候,你一定要二話不說地回來。”
阿弦吃了一驚,覺著這話大為古怪:“阿叔……”
崔曄哼道:“不是一百件也使得麼?我只有這一件。”
阿弦思來想去:“我答應阿叔,橫豎阿叔不會害我。”
崔曄道:“一言既出……”
阿弦搖頭笑道:“我的玄影也難追,如何?”
崔曄低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