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虞娘子給她好生蓋了被子,卻不知怎地又將手掙了出來,顯得有些被褥凌亂。
袁恕己來到近前,看見她的小臉紅撲撲的,這一趟出去,原先臉上的那一點兒嬰兒肥也都減了不少,雖比先前靈透,卻叫人心疼。
他默默地在床榻前落座,凝視著面前的阿弦。
方才虞娘子說的不錯,阿弦的差事的確辦的極好。
升官的旨意雖還未曾擬出,訊息早散播開來。
但對袁恕己而言:阿弦天生熱血赤誠,又是二聖之女,正統的大唐長公主,能做出常人無法企及之事不足為奇。
他只是深深憂慮,有朝一日阿弦的身份暴露,到底會如何。
想到這裡,不僅又想起崔曄。
崔曄到底知不知道她的那重隱秘身份?
以崔曄的為人判斷,袁恕己傾向他是知情的。
但如果知道阿弦是安定思公主,當初他說破阿弦是女兒身那一步,豈不是天大的險招。
袁恕己猜不透崔曄的心思。
當初袁恕己主動請纓要去宛州的時候,在朝堂上被崔曄阻止,氣怒之下,口不擇言。
但讓他再想不到的是,此後崔曄竟會借養病之機,轉去江浙。
這連日來他也悟了武后之所以不願讓他去宛州的原因。
這原因崔曄自然也心知肚明。
但既然不許袁恕己去,又怎會允許他崔曄去?
崔曄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該“避嫌”。
但他居然沒有。
袁恕己思來想去,心想:也許這個人並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樣——“你對她不好,就不許別人對她好”。
也許……崔曄正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保護著阿弦。
這種認知,讓他心裡有些安穩,同時又略覺恐懼。
………
睡夢中的阿弦,忽地笑了聲。
袁恕己一怔,望著她面上愉快的笑:忽然想問問她,夢見了什麼可愛可喜的事,才會笑的如此快活。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阿弦的笑面,袁恕己心頭酸脹之外,又有些融融暖意。
如果能讓阿弦時時刻刻笑得這般開心無邪,他願意付出所有。
就算她不肯要。
………
倘若袁恕己若是知道阿弦因何而笑,只怕會“大失所望”。
並非為了什麼別的,也非為別人,阿弦正是因為他而笑。
——中元那日,民間有放河燈,焚紙錠的習俗。
長安城也自熱鬧非凡,處處張燈結綵,民間各處設有無數道場,祭祀超度。
人群中,有小童高舉荷葉燈,興高采烈地奔跑而過。
忽然,一名小童跑的過快,撞在一人身上,那人回頭,卻正是趙雪瑞。
原來她帶著丫頭,趁著中元節熱鬧,便出來觀看玩耍。
主僕兩人正在盡興,不料有一名紈絝子弟,領著兩三惡奴招搖過市,猛地看見燈光之下的趙雪瑞,頓時驚為天人。
接下來,便是一場“美人落難,英雄救美”的雅俗共賞的戲碼。
燈影下,趙雪瑞把青年武官英武的樣貌、出眾的身手看的清楚明白,芳心亂跳。
連身旁的小丫鬟也忍不住著了迷:“小姐,這位大人好生帥氣。”
一句話提醒了趙雪瑞,忙悄悄在小丫頭耳畔叮囑了一句。
等到紈絝子弟們四散逃走,街市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太平,袁恕己拔腿要走。
趙雪瑞忙攔住道謝,袁恕己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太晚了,姑娘還是早些回府,實在貪看,也該多帶幾個家奴護身。”
趙雪瑞心中一暖,小丫頭道:“這位郎君救了我們家姑娘,不知高姓大名?”
袁恕己道:“不值一提。”
卻早有路人認得袁恕己,道:“這位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袁恕己倒也無所謂,正要走,趙雪瑞使了個眼色,小丫頭忙道:“郎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們姑娘縱然要回府,又怕路上再遇到歹人,不知能不能勞煩……”
袁恕己聽了這句,才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方才他並未認真打量趙雪瑞,這會兒藉著燈光一瞧:當真是貌若天仙,怪不得那些惡賊垂涎三尺,竟也不顧法度當街亂性。
袁恕己一怔之下,皺皺眉道:“那好。只是小姐應該牢記,下次若還出來走動,且多帶幾個護身的隨從才是。”
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