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於當地人來說冬日仍舊難熬,但是對阿弦這種從小兒在極寒地方歷練出來的少年來說卻不在話下。
因為盤纏有限,在路上阿弦通常會選最便宜的客棧投宿,有時候錯過宿頭,便在尋常百姓家裡藉助一宿。
那些百姓們見他們兩人,一個少年一個盲人,不管家境如何,均會伸出援手。阿弦在走的時候通常也會留幾枚銅板以示謝意。
這日,因急著趕路,錯過了宿頭,阿弦且走且張望,也想找一戶農家歇腳,誰知直到入夜,都不曾見到山林中有什麼亮燈的所在。
阿弦有些心驚,回頭道:“阿叔,我們今晚大概要在野外露宿了。”
英俊道:“早叫你慢著些,河北道地界,往滄州這條線上是這樣的,據說是因為之前遭過兵禍……”
英俊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阿弦已經問道:“阿叔怎麼知道?”
英俊道:“之前在客棧裡休息的時候,我聽那些吃飯的客人說的。你只顧著吃東西,並未聽入耳去。”
阿弦“哦”了聲,又苦惱:“先前出城的時候天色還早,我哪裡想到這半天連一戶人家都遇不到呢?”
英俊不由笑道:“且留心,人遇不到是平常,別再遇到老虎獅子之類的。”
阿弦起初嚇了一跳,繼而醒悟:“阿叔,嚇唬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再說獅子老虎來了,我早手快腳快地跑了,看你卻往哪裡跑。”
車內英俊無聲莞爾。
如此又摸黑走了半個時辰,那頭健驢也有些開始罷工,阿弦正焦急中,目之所及,卻見前方山林中,月光下若隱若現地,好似有一處建築。
阿弦起初大喜,立刻向英俊報道:“阿叔,有地方住了!”
英俊道:“荒山野嶺……”卻並沒說下去。
阿弦只顧心喜找到了借宿之處,不然冬日裡在野外露宿,可不是好玩的,何況英俊方才一句戲言,又惹出她許多不妙的聯想,因此一心奔著那地方而去,眼見越發靠近,依稀能看清那長長的院牆,似是一座莊園。
可阿弦來不及喜歡,——因那莊園在黑夜裡靜默矗立,偌大的地方竟連一點燈光都沒有,透露出幾分詭異之色。
阿弦遠遠地瞅見,本能便覺著呼吸也困難,回頭道:“阿叔,前面那似是個莊園,但是、但是看起來很可怕。”
英俊靠近車門:“怎麼可怕?”
他說話的聲音彷彿就在耳畔,阿弦有些驚慌的心才安穩下來:“看著像是沒有人住過的。不知道會不會有……”
雖然在桐縣的時候已經習慣了見那種……但畢竟桐縣是她的“地盤”,這一路往長安,幸而有個英俊在身旁,不然只怕又要“大開眼界”。
可這畢竟是在夜間野外,阿弦本能地心生畏懼,連玄影也緊緊地靠在她的身邊,雙耳警覺地豎成尖尖地。
英俊道:“不妨事,到了後,你不要離開我身邊兒。”
他雖然是個瞎子,但這句話聽在耳中,卻彷彿群神隨護,無堅不摧一樣,阿弦點頭:“好的。”
毛驢兒吭哧吭哧又走幾步,終於停在那屋子的外頭,阿弦下車,心裡先狠狠地一哆嗦,恨不得再度上車趕車而去。
原來,從遠處看的時候,只隱約看清這莊園的大體輪廓,倒是可觀,此刻湊近了檢視,眼前的大門也已經塌陷了半邊兒,頂上長滿了枯草。
兩扇大門也已經破損不堪,門前的地上雜草遍佈,寒風吹過,便發出“咻”地一聲,彷彿有什麼巨獸在暗中窺人,沉沉喘息。
阿弦忙跳回車邊兒:“阿叔,我們不要在這裡好麼?”
英俊已經下車,將她的手牽住:“別怕。”
阿弦忙握緊他的手,這會兒英俊已經下了車,道:“看看哪裡能把車趕進去麼?荒山野嶺,不要真的有什麼虎狼,傷了我們的腳力。”
他不疾不徐說罷,就好似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阿弦哭笑不得,張望片刻道:“那門扇旁邊有個側門。”
英俊道:“好,你留神些,別離開我。”
阿弦哪裡敢,恨不得掛在英俊身上,一手緊握他的手,一邊牽著毛驢,壯膽往莊園裡走。
玄影一馬當先,從那洞開的側門旁鑽了進去,阿弦忙叫道:“玄影,等等,別一個人跑了!”
那門洞裡影子一晃,是玄影又探出頭來。阿弦才鬆了口氣,加緊幾步,拉著英俊跟毛驢從側門入內。
進門之後,眼前所見更是叫人咋舌,怪道整個莊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