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芳警惕:“十八,你做什麼?”
阿弦道:“捕頭,兇器借請我一看。”
陸芳瞥一眼吳成,見他點頭首肯,才將刀子倒轉遞交。
兇器仍是躺在灰布之中,可就在阿弦接過來的那一剎那,便覺一股極大的疼痛自腹部傳來,她低下頭,駭然看見那刀子正沒入腰腹之中,鮮血如溪流似的汩汩而出,落在腳下猩紅的地毯上,浸出深深淺淺的斑駁痕跡。
——不,不是她自己,正是受害者小麗花。
小麗花躺在地上,雙眼瞪得極圓,直直地看著前方,她急促地呼氣,卻好像呼吸困難,身子開始抖動若風中秋葉,血絲從口角沁出,斜入地面。
鮮血亂流,像是她體內所有的鮮活也隨之消散,她的眼睛開始發直,眼珠不能轉動。
直到一隻戴著貓兒眼戒指的手探過來,遲疑地握住刀柄,然後用力拔出!
小麗花身體裡最後一股鮮血隨之噴湧而出,女體猛然彈動了一下,像是要做最後的掙扎,然後她呼了一口氣,放棄了……所有。
只有那隻緊握兇器的手,依舊囂狂般亂顫,貓眼沾血,迷離詭異。
這就是此刻阿弦在兇器上見到的所有。
陸芳見阿弦一聲不響,小心翼翼將刀取回來,身後公差會意,便去押拿連翹。
阿弦正因方才刀中影像駭然驚心,——先前連翹說並不是她殺的小麗花,但如今兇器在她房中搜出,血衣也是她嫁禍給王甯安,再加上方才所見,簡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差人押著連翹往外,將出門之時,連翹忽地沉聲說道:“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這句話沒頭沒腦,也不知是對何人所說。
她面前正是陸芳跟吳成,陸芳問道:“你是承認了殺人?”
連翹不理,將行時卻又回頭,看著阿弦溫柔一笑:“你哥哥不在這兒,這一頓飯,容我代他盡一盡心意,你吃了再走,不必著忙。”
連翹被帶走後,那伺候她的小丫鬟進來,見阿弦仍在,便怯生生問道:“哥哥,我家姐姐如何竟被帶走了,她會無礙麼?”
阿弦不知如何回答。
桐縣西城,有個藥師菩薩廟,因之前戰火流離,來拜祭的百姓也自少了,經年累月,便透出破敗之象,院中雜草叢生,石像歪跌,大殿上蛛網亂結,幔帳碎裂,那高高在上的菩薩像也掉漆敗色,更加無人理會了。
於是這個地方,便成了些乞兒聚集之處。
這日,其他的大小乞丐都出去乞討了,只有個上了年紀的老乞丐,因手腳不便,便獨自斜歪在廟門口的石馬旁邊,趁著天色尚好,敞開棉袍曬日頭。
過午的日色極好,曬得人臉上有些熱辣辣地,身上也略有些發癢。
老乞丐經驗豐富,探出如枯枝的手,在胸口掏來摸去,若是有幸摸出一個蝨子,便雙眼放光,忙不迭地放進嘴裡,上下牙一懟,發出嘎嘣聲響,十分愜意。
正捉的興高采烈,鼻端嗅到一股香氣隨風而來,老乞丐只當是做夢,眯起眼睛伸長脖子,只盼這夢遲一些醒來,多聞上一會兒,便是多賺了的。
誰知那香氣越發濃烈,老乞兒睜開雙眼,卻見藍天之下日影當中立著一道人影,因是仰視,那人影顯得格外高大。
乞兒眨了眨眼,才咧嘴招呼:“原來是十八子,你今兒怎麼有空來了?”問話間便看見阿弦手中提著若干油紙包,那些香氣自然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老乞丐早已口水如湧,卻不敢奢望。
阿弦問道:“其他的人還未回來?我帶了好東西請大家夥兒吃。”
原先只想多聞些香氣便心滿意足,如今竟能吃上又肥又嫩的油雞酥鵝,對老乞兒來說,這簡直就是天光乍開,最好的美夢成真了。
於是這個下午,菩薩廟裡格外熱鬧,簡直如過年一般。
對比先前千紅樓中的情形,當真是半邊歡喜半邊憂,幾家歡樂幾家愁。
聽聞連翹是直接被帶去府衙,原先阿弦想去府衙打聽,然而在府衙門口徘徊半晌,終究未曾入內。
袁恕己竟想到派人暗中跟蹤,陸芳跟吳成自然也都聽見了她逼問連翹的那些話,倘若袁恕己問為何她會知道是連翹將血衣放進包袱的,她將如何回答?
難道就說——“我看見的?”
且不論袁恕己信不信,有關自己這些匪夷所思的“本事”,阿弦卻是打心裡頭不肯提起,更不想因此節外生枝。
另外,阿弦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