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升道:“知道了名姓又能如何; 豳州那樣大; 總不會當真是少卿認識的人吧?”
桓彥範笑道:“倘若真那樣有緣是認識的人,那也只盼不是仇人。”
崔升問道:“仇人?”
桓彥範道:“那周興雖然如今只是區區尚書都事; 但見他為人精幹的很,且最近又跟河內侯走的很近,你明白的。”
河內侯是武懿宗; 也自然代表了武氏一族,桓彥範的意思在座兩人都明白。
袁恕己哼道:“終不成也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因為一個‘武’字; 就連一個仵作都要小心忌憚?呸!”
崔升忙道:“少卿少卿,喝酒要緊; 不說那些掃興的了。”
桓彥範也笑道:“怪我; 這張嘴總是忍不住要危言聳聽; 我自罰一杯?”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倒過來給袁恕己看。
袁恕己笑道:“好!那我也陪一杯。”
崔升早給他斟滿了; 袁恕己一仰脖子,也同樣飲盡,三人相視; 齊齊大笑。
雖將早春; 夜風仍帶寒意; 三個人離開酒樓,沿著長街又走了會兒,才在路口各自分別。
且說袁恕己本要回府,被夜風一吹,清醒了幾分,想到桓彥範先前的話,心頭意動,便回到大理寺。
夜色沉沉,大理寺裡出入的人不多,越往後越發人跡罕至,因為靠西南處是殮房所在,平日裡若非無事誰也不願來此,更不必提在這夜黑風高的時候了,誰想討這個晦氣。
袁恕己自來膽氣最壯,渾然不在意那些幽幽魅魅,抬頭看時,見前方院落中有微光透出,袁恕己放輕了腳步,往那處而去。
穿過門洞,腳步一停。
這樣大寒的夜晚,前方的門扇並未關上,窗扇也都洞開,燭光自門窗散出。
所以袁恕己很容易就看見窗內的那人。
那人微微俯身低頭,面上漠無表情,像是在出神想什麼事兒。
袁恕己皺眉,往前走了幾步,換了個方向想讓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果然是清楚了好些,但場景卻讓他心頭悚然。
原來此人手中竟提著一把極薄而亮的刀,刀尖所指之處,竟是一具被剝去了衣衫袒露在外的屍首!
袁恕己來不及反應,那人的刀已經抵落下去,鋒利的刀緩慢而毫無遲疑地自那具屍首的胸腹之上劃過。
他的手極穩,動作也十分嫻熟。
袁恕己只顧瞪視,不妨腳下踩到了落滿地的枯枝,發出咔嚓一聲。
那人聽聞,卻並不驚訝,只慢慢地抬頭看了過來。
燭光下,那是一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眼睛,像是從不冬眠的蛇。
縱然隔了數年,在目光相對的瞬間,袁恕己仍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當真是給桓彥範“一語成讖”,不是路人,而是“仇人”。
眼前的周興的義子,所謂的“周利貞”,赫然竟是當年那個幾乎騙過了桐縣所有人,貌似純良實則暗藏猙怖的馬賊之子,——蒲俊。
………
阿弦跟狄仁傑進內之時,李賢正似側耳傾聽的模樣,但室內卻只他一個,再無其他“東西”。
狄仁傑上前,向李賢稟明瞭去盧屏寺的人路上出事,高僧回寺院救治等等。
李賢彷彿怔住了,片刻才皺著眉頭緩緩問道:“陳郎將如何?”
狄仁傑一頓,繼而答道:“陳大人受了輕傷,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怕殿下跟我等焦急,特派了先鋒官回來稟報。”
李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幸而沒有大礙……”
阿弦見他有些神不守舍之意,又想到方才他的異樣舉止,便問道:“殿下……您還好嗎?”
李賢一震,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道:“沒什麼。”
李賢說罷起身,道:“你們兩位甚是忙碌,我在此也幫不到什麼,就先不打擾了,稍後再來看望兩位。”
狄仁傑跟阿弦只得送了他出門,李賢往外去的時候,正看見陳基返回。
原來陳基被車轅砸了一下肩膀,肩頸跟手臂動作不靈,想必是手臂的骨頭有了傷損。李賢慰問了兩句,才自去了。
阿弦跟狄仁傑先接了陳基,也又詢問了兩句。
陳基道:“入內細說。”
三人入內後,陳基方道:“這件事古怪的很。”
先前本來不必陳基前往,因這盧屏寺的老和尚有些名氣,李賢還曾想親自去請的,是陳基自告奮勇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