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血就會令人活過來……這無論是在先前的醫學典籍,還是一生所遇裡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尋常之人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失去了身上的一半鮮血,已經可以歸入性命不保的行列了。
本來他們個個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崔曄的情形“珠玉在前”,這個他們人人都判定已經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而在這期間,他們都被周國公武承嗣罵的狗血淋頭,耳朵都習慣了“庸醫”這個稱呼,而崔曄的醒來彷彿也坐實了這個稱呼,這一次雖然阿弦的情形很不容樂觀,但若貿然再說些“性命堪憂”等的說法,瞧周國公虎視眈眈的模樣,這回只怕不是被罵兩聲不痛不癢這麼簡單了。
於是他們便商議著,用了個模稜兩可,很委婉的說法。
桓彥範皺眉,他心裡是有數的,陳基陰沉著臉,雙唇緊閉,牙關卻暗中咬了咬。
其他幾位大臣也都沉默,又覺此事神異,又隱隱擔心。
仍是周國公武承嗣一枝獨秀,先跳了出來打破沉默。
武承嗣對這個半似搪塞的說法,並不算很滿意,他指著面前幾位大夫:“你們都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一個也不許走,一定要把女官治好,如果她、她……你們就一個個自己買棺材備著!”
大家聽見,紛紛跪倒在地求饒。
………
桓彥範心中嘆了聲,轉身出門,去見崔曄。
陳基則抽身往回,退回到裡間,他望著榻上沉睡中的阿弦,聽著外間武承嗣叫囂的聲音,突然之間毫無預兆地眼前模糊。
他還沒醒悟是怎麼回事,才一動,兩滴淚從眼中跌落下來。
淚光搖曳裡,出現的是若干年前,那個總跟在他身後的、像是小尾巴一樣的“少年”,總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像是一輩子都會這樣。
但是他竟然……一錯再錯。
如今他已經得到了一切,穩固的地位,皇族的榮耀,正是他先前到達長安、進明德門之前發誓得到的一切。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想,就算這一切都沒有了都好,他願意用這所有,換回一個好端端的阿弦。
他願意用這所有的一切,換回當年在桐縣的那段自以為是的少年無知時光,有她相陪的時光。
陳基凝視著床上無知無覺的阿弦,他扶著床邊慢慢地跪坐下去,無法遏制的慟苦令他在這一刻淚落如雨。
桓彥範來見崔曄。
因崔曄的情形還不穩定,又怕他守在阿弦身旁觸景傷情對身體恢復不好,所以特意將阿弦同他分開。
桓彥範上前,悄聲說了大夫的判斷,當然,是往好的一方面說,讓崔曄安心歇息。
崔曄不置可否,也並沒開口說什麼,桓彥範遲疑了會兒,終於道:“天官萬不可在此刻太過傷心,你大概不知道,之前阿弦見你昏迷不醒,她說……”
“同生共死是不是?”崔曄回答。
“您……知道?”
崔曄淡淡道:“我不知,只是……這是此刻我心中所想的。”
桓彥範眼睛潮熱:“天官……阿弦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明白,她總有那些令人驚奇的神通。”
“是啊,”崔曄道:“比如這次把我救了回來。”
桓彥範頓了頓:“為什麼阿弦要喂天官喝她的血?為什麼天官會因此而活過來?”
崔曄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閉上雙眸,喃喃道:“這個,就等她回來後,叫她親自告訴你我吧。現在,請扶我過去,我要守著她。”
桓彥範心想:“會嗎?奇蹟發生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嗎?”
他在心裡這樣悲觀地疑問,可當看著崔曄鎮定冷靜、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模樣,悽惶的心突然也像是得到了些許安慰,於是他忍著眼底的潮潤,上前扶住崔曄:“好,等她醒來,我一定讓她說個清楚。”
………
那條熟悉的河近在咫尺。
幽暗黑色的河流,不知深淺,遊魂們在其中翻騰哀嚎,卻總是逃脫不了。
阿弦“故地重遊”,仍有些不大適應,可心裡卻並不怎麼懼怕。
縮了縮肩頭,阿弦朝著那有些眼熟的燈光走了過去,伸手招呼:“孟婆婆。”
孟婆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又來了?”
阿弦訕笑:“我也不知道,不過來都來了,順便看看我伯伯倒是好,不知……伯伯在哪裡呢?”
她抬頭往前張望,卻見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