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白天,陳驀拋開了夜間的裝束,以洛陽劍師王越的身份行走在洛陽城內,想來那些急地滿頭熱汗的朝官們萬萬也想不到,他們絞盡腦汁想要緝捕的兇犯,此刻就在青天白日下,光明正大地坐在酒館中飲酒。
陳驀並不喜歡飲酒,但是為了麻痺殺人後那令他無比恐懼的亢奮情緒,他自酒館開門便坐在這裡,一杯又一杯地灌著烈酒。
喝著喝著,他腦海中又回想起昨日宗員臨死前的一幕。
是的,陳驀與宗員無冤無仇,就算是有幾分恩怨,按著陳驀那息事寧人的性格,也不會做出伺機報復的事,更何況殺人洩恨,在後世的朋友眼中,陳驀除了有些孤僻、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想法外,確實是一個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但是現在情況,壞就壞在這裡!
陳驀原本是打算勸張素素放棄那段仇恨,但是看著她孤苦無依的模樣,看著她梗咽地讓自己幫她,陳驀怎麼也不忍心袖手旁觀。
說實話,陳驀確實喜歡張素素,因為她是第一個說需要他的女人,那短短的幾個字,讓在這個時代找不到生存意義的陳驀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他,要保護她,為此,不惜手染鮮血,不惜與整個大漢朝為敵!
喝完了最後一杯酒,陳驀深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右手不輕不重地一拍桌案,說道,“結賬!”
管事的夥計一聽,連忙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很客氣地說道,“九十二錢,王劍師!”
也難怪這名夥計如此客氣,三個月後的雒陽城內,誰不知眼前這位便是一連挑戰了雒陽大小三十餘家武士行館的人物,雒陽劍師,王越!
這廝閒著沒事時就找那些行館內的武人練手,以至於有些行館看到王越就直皺眉,心中暗罵不已。
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丟在案上,提起斜靠在案旁的寶劍就朝酒館外走去,而那名夥計則是恭恭敬敬地將他送了出去,臨末偷偷從那串銅錢中摸出八枚放入懷中,將剩下的九十二枚銅錢交給掌櫃交差。
或許,這也是他對陳驀極其客氣的原因之一。
在回住處的同時,陳驀偶爾也會碰到不少和他打招呼的百姓。
“王劍師好!”
“王劍師今日可真精神啊!”
“不知您您去哪家行館啊?”
雒陽城內的百姓幾乎都認識了這位年僅十六的少年俊傑,有的為了看熱鬧,還刻意打聽陳驀想去哪家行館挑戰,在這個趣事不多的年代,看別人挑戰行館,也是雒陽百姓的興致之一。
面對著那些百姓,陳驀只是點點頭,勉強地露出幾分笑容。
他從來不會在殺人後,以王越的身份去挑戰武館,因為戾氣過重的原因,陳驀在殺人後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除心中那份殺意,否則,心中殺意未退,很有可能會將行館中的武人錯手殺死,那不併是陳驀想看到的。
在這種時候,陳驀總是會在酒館中喝到醉醺醺,而後回自己的住處,在院中練幾個時辰的墨子劍法,讓沉浸在武學中。
“回來了?”陳驀才進屋內,坐在屋內刺繡的張素素便瞧見了他,在陳驀眼前的她,就如同一位新婚的小婦人,那份溫柔、那份恬然、那份普通女兒家的羞澀,別說那些黃巾大小頭目沒有見過,或許就連跟了她大半年的張白騎、周倉、裴元紹等人都沒瞧見過。
要知道在那些黃巾大小頭目眼中的張素素,那可是一位殺伐果斷、賞罰分明的女中豪傑。
“嗯!”陳驀點了點頭,默默地坐在桌案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望著杯中的水出神。
張素素微微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刺繡,起身走到陳驀身旁坐下,輕輕摟著他,將自己的臉龐靠在他背上。
張素素知道,眼前的他,是一個既堅強又脆弱的男人。
他很堅強,吃下七枚叔父所制丹藥還能夠活下來的,除他之外,天下黃巾再沒有誰有他那份意志,也沒有誰有那個氣魄以一人之力抵擋兩千餘三河輕騎。
但是,他的內心卻很脆弱,眼前這個男人他本心並不願意殺人,他所向往的,僅僅是平穩的生活而已。
很多次張素素都瞧見陳驀在刺殺了某位武官後發狠地在院中練劍,望著他,她不由有種心疼。
但是除了他以外,黃巾信徒中誰能幹淨利索地刺殺那些位上過戰場、見慣廝殺的武將?
誰也沒有那個能耐!
黃巾需要他,而她自己,也需要他,因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