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寧折不彎的主兒,沒了這個孩子在身邊兒,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可她當年做的那些事兒,當真也是惹惱了先帝,不然也不至於連帶著不喜歡小五。想當初,他還小的時候,一口一個斕娘娘地叫我。”
紅顏枯骨,美人遲暮。太后合上了眼:“到底還是沒能聽他叫我一聲母后。”
熙和心裡也覺得酸楚,反倒是太后又想起另一宗事兒來:“按理說每年都該在蠶室外頭給黃門們驗身,若是有不合規矩的,還是要再捱上一刀,這麼多年來,可有人給他驗過?”
熙和輕聲道:“這個奴才也去打聽過了,早幾年的事早就模糊了,一刀劉都出宮了,只怕早就不在京裡了,這些年自從嚴大人發跡之後,到了日子能讓他去應個卯,喝杯茶,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哪個敢真讓他把衣服解開去驗看啊。”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若是得空了,確實也該找個機會好好打聽一下,要萬一真是……我到了地底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先帝爺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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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從萬福宮裡走出來,周遭已經黑了下來,暮色四合,寥廓的穹廬籠罩著頭頂的一小片天空,在萬福宮門外頭三五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他的面容不甚清晰的模樣,手裡頭擎著一把烏木六合宮燈,裡頭的火苗左右搖晃著,在寂靜的夜色裡說不出的柔旎動人。
明珠一步一步走向他,輕輕給他道了個萬福,嚴鶴臣擎著宮燈,眉眼深處藏著星輝璀璨:“你的東西已經讓人送出宮了,我今日不當值,送你去你日後住的地方瞧瞧。”
早上和皇上說完這些話,嚴鶴臣已經開始著手讓人把他在京中緞府衚衕的店鋪歸置了起來,早就買好的院子,僕人們也都是現成的,他從沒有回去住過一次,只安排了管家打掃乾淨。明珠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從萬福宮到貞順門一共要走小半個時辰,寂靜的掖庭空曠而孤寂,只有各宮簷下和長街兩側掛著的大紅燈籠,還在左搖右晃著,顯示出幾分煊赫來。
移步換景,竹影婆娑,有幾步路走著只覺得四處鬼影幢幢,說不出的詭譎嚇人,明珠抬起眼,盯著嚴鶴臣的背影看,他手裡那盞琉璃宮燈照得他半邊側臉都變得溫和起來。
他留意她步子小,頓了步子回過頭來看她:“怎麼?要是累了,我就給你傳轎子。”
明珠忙擺手:“這不合規矩。”
嚴鶴臣等她完全跟上了,才從容道:“日後不用再拿自己當奴才了。離了紫禁城,你就是正經主子,不用整日提心吊膽了。”
他這話的語氣淡淡的,明珠的眼眶卻有些熱,她微微垂著眼說:“我知道了。”
一路走到貞順門,外頭聽著一輛馬車,樟木的車身,兩側帶著燕飛,玄青色緞面的門簾子上頭繡了一隻麒麟,車伕放了腳踏,明珠拎著裙襬打算登車,嚴鶴臣站在一邊扶了她一把。這舉動卻把明珠駭了一跳,她忙說:“不敢勞煩大人。”
嚴鶴臣的手力氣很大,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嚴鶴臣一言不發,依舊四平八穩地模樣:“勞煩稱不上,這宮裡頭處處都是眼線,你我今日說過的話明日就能傳到御前去,你不要和我太生分。”
嚴鶴臣說的話的確是不無道理了,明珠微微抿抿唇,而後輕輕點了點頭。嚴鶴臣扶著她上了馬車,而後騎了一匹馬跟在馬車旁邊,聽著車輪轆轆的聲音,明珠掀起簾子回頭看去,還能依稀看見連綿高聳的硃紅色宮牆,和掖庭四角上頭的角樓。
自她三年前立春那一日起,她便再也沒從宮裡頭出來過,最遠的一次,還是來貞順門裡取從家裡送來的書信,如今就這般從裡頭出來了,倒覺得恍恍惚惚像是做夢似的。明珠又把目光轉向嚴鶴臣,月色下他身上帶著清貴氣,像是攏著月色的光華似的。
腦子裡轉過熙和姑姑的話來,明珠不曉得為什麼嚴鶴臣在太后那邊反倒是落了幾句好話,明珠不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這事聽起來蹊蹺,她自個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就放在一邊,跟著馬車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馬車在外頭停了。
有人在外頭說了一句:“夫人,到家了。”
這聲夫人聽得明珠臉熱起來,一雙指骨分明的手從簾子外頭伸進來,把簾子挑開,嚴鶴臣把手遞給明珠。明珠的心臟砰砰地跳著,也不知道自己該是怎麼個心情應對著,她把自己的手搭在嚴鶴臣手上,立刻被他攥得緊緊的,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去,只怕是要以為他們二人伉儷情深了。
就著嚴鶴臣的手下了車,哪怕明珠已經平平穩穩地站定了身子,嚴鶴臣依舊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