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2 / 4)

小說:太子妃花事記 作者:天淨沙

如同當年楚鄎生出時的惶恐一幕。

從八月十六那天傍晚回來,到十九日清晨了還是不能醒。高燒使小嘴巴乾涸得結了皮痂,充血的眼睛也漸腫成黑紫。楚昂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頭前,幾夜也未曾闔眼,儘管張福提醒了幾次太子爺在外頭跪著,他也彷彿沒有聽見,不吩咐起來也不吩咐進來。後來張福便不敢再說。

向來注重儀表清貴的帝王,下頜上佈滿了胡茬,沒有人能理解他在孫皇后去世之後的孤獨。這天下留給自己,他一人在高處無可分擔,父皇與皇兄治下的攤子千瘡百孔,讓他走得步步維艱。唯剩下這個稚子成了他唯一的暖藉,是他在沒有孫皇后的情況下,真正一口湯水一口藥汁兒撫養長大。看著那床榻上像極了孫香寧的小臉蛋,楚昂險近都要崩潰。

一直用著各種方法都不醒,藥也喂不進去。最後太醫施完針,只得冒死直諫道:“若是過了今夜子時尚無動靜,小殿下……只怕是就要過去。”

殿脊下光線幽寂,皇帝端坐在正中的明黃龍椅上,聽見這句話垂著的手指便顫了顫。太醫不敢打擾他,連忙垂著腦袋一步步弓身退出去。

傍晚的時候,大公主楚湘和駙馬楊儉,還有壽昌王夫婦便急急地進了宮。

乾清門前秋風拂盪,楚鄒一直在階前跪了足足三天三夜,宮人們出來進去,並沒有誰人敢顧及他的存在。楚湘已經懷了第二個孩子,少腹微微有些隆起,楊儉牽著她走過來,她一路看著弟弟的側影,眼裡是憐疼並悵然的,但是說不出什麼話。為著這個自小重情,卻偏偏又命中註定傷情的弟弟,只是默然嘆口氣便走了進去。

楚鄒看了眼大皇姐,心中自責而絕望,無力辯言。

楚祁在他跟前頓了頓,原本是準備要走的,後來終是說了一句:“你心中裝的太多,甚麼都想要顧及,世事又豈是都容你掌握。”

年已十九的楚祁看上去越發地寡淡,言語表情亦是冷漠。楚鄒知道他的心是死的,他也不介意父皇在後宮與誰人好,連對待那樣好的大嫂也都是素來無話。他的言語裡有牽罪,其實一直有芥蒂楚鄒從小胳膊伸得太長。但楚鄒有他所想要為母后堅持的,楚鄒只是低著頭,什麼話也沒有解釋。楚祁便一如他五歲那年,袍擺掠過他的肩,扶著方僷進去了。

給壽康宮萬禧送膳的劉老太監腿腳扭了,劉老太監是魏錢寶的同鄉,這些天陸安海便代替他跑兩趟腿。

小麟子陪著陸安海等在外面,每每回來路上便總能看見楚鄒蒼白而憔悴的身影。秋風瑟瑟,他就跪在那風中無有人搭理,小麟子看在眼中是心疼的,只是隔著銅鎏金獅子難以移動腳步。

陸安海扯著她袖子叫她走:“甭看了,甭看了,走吧。”

這小子註定坎坷多劫,跟著他你得受苦哩。

楚鄒應該也聽到聲音,只是垂著肩膀彷彿沒有察覺。他的高高在上與她無關,忽然間被眾目唾棄,也一樣不希望得她垂憐。兩個人就只是隔著夜色默默著,她穿過他的身旁,誰也不去看誰,不理會是誰對誰有動過了心。

沙漏無情的走著,後來到了晚上,人們終於想起來許久未曾見過的錦秀,便急忙去壽康宮把錦秀請了來。

錦秀衣裳穿得樸素,這些天都在吃齋,臉龐看上去也是憔悴。顯見得在知道楚鄎出事的當日便在擔心。進了坤寧宮的殿門,看見皇帝憔悴的雋顏,眼裡的水光便宛如千言萬語又道不出,只是按捺著福了一福。

楚昂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目光是複雜而無力的,帶著一絲最後的希冀與祈求:“你幫朕,喚他醒來。”

喑啞疲憊的嗓音,然後命將宮人驅逐,只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旁側的龍椅上等待。

錦秀趕緊踅去床頭,那床上的楚鄎高燒忽退忽起,已經臉色都透出青灰了。她的指尖撫著他腫脹的小臉,眼淚便淌下來。俯下…身子,只是重複著輕輕喚他,喚他“鄎兒、小九兒……”這個沒有得過孃親疼愛的孩子,他幼年來自母性的溫柔全是錦秀給的。

繁複的天花藻井下,深夜的乾清宮清涼。無有人侍立,只有皇帝在龍椅上枯坐著,聽錦秀一遍復一遍同楚鄎回憶那幼時的點滴。

燭油孳孳燃燒,到了臨近子時末了的那刻,楚鄎的手指頭忽然便微微地顫了顫。那乾涸開裂的小嘴似吃力張開,含糊不清地乾啞了一聲什麼。

錦秀先以為是幻覺,後來便猛然吃驚地站起來,喚了一聲:“皇上。”眼睛低下來看著楚鄎,說不出話。

楚昂大步走到床前,然後便看到兒子另一隻未傷的右眼,眼睫毛微微啟開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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