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死了!
沈如初扶著李氏跑到前院,就看見十幾個人站在門外,全是行伍的裝扮,為首的三人沈如初見過一面,都是沈家大兄沈格飛的朋友,身後幾人抬著兩口棺材。
“三夫人,大伯、二伯他們、他們都——戰死了!”其中一個全副武裝的年輕男人痛心疾首地說道,那幾個字似有千斤重,他情緒激動,雙手握拳顫抖,眼中飽含淚水。
李氏聽了回首看了一眼棺材,頓時淚如雨下。
沈如初心中一沉,說不出的五味雜陳,卻被眾人的悽迷感染,忍不住鼻子一算,眼圈也跟著紅起來,這沈家二伯就是自己的父親啊,戰死了?這到底如何是好?
沈如初只覺得腦子裡昏昏沉沉的,面上的表情也跟著有些沉痛。剛到這個世界,她對這裡一切還不熟悉,但是聽到自己有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倒是生出些許的勇氣,有父親護著自己,料想這高氏也不敢欺負到自己的頭上來。
然而,自己是還沒有嚐到半點父親的疼愛,甚至連面兒都沒見著,這父親就已經撒手人寰了,一想到自己日後要孤家寡人地任人欺凌,沈如初就心裡一陣緊縮,對於未知的恐懼感就蔓延到了心上,神色不禁更加悲慼起來。
卻不料,這個神情在李氏眼裡卻是越發覺得這孩子可憐見兒的,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孃,趕緊紅著眼眶,言語裡都帶了些憐憫,拉著沈如初的手,抹著眼淚兒說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吧……苦命的姐兒……”
沈如初重重的嘆了口氣,也沒說話,眼神向外看去,這一幕在眾人眼裡反而覺得這孩子愈發的可憐,故作堅強總是比真的脆弱讓人更覺得心疼。
沈如初卻沒精力顧及別人在想什麼,只是自顧自地考慮自己的事情,忽而覺得有一束目光正盯著自己,她回頭看看,正是剛剛抬著棺木來的那個少年。
少年的眼神沉靜,正看著她,倆人目光相對,少年的眼神愈發的柔和憐憫……
只見他肩寬腰細,目光炯炯,聲音清澈洪亮,雖然年少但卻透著威武和深沉,他身邊的兩位少年也均是孔武有力、眉目英挺之輩。
那少年見了這情形強忍心中的悲慼,道:“三夫人,老爺子可在?”
李氏點點頭,忽聽身後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道:“我家大郎、二郎何在?”
說話的正是沈家的當家人沈雲忠,跟在他後頭的是一個只有一條手臂的老人。
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清癯卻健康,雖然已從軍隊退役,但卻未曾停止自己的武藝,每日也是早起舞刀弄槍,一直精氣頭十足,如今看著卻像是老了十歲,本來瘦削的身材顯得傴僂,連走路都哆嗦起來,眾人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道路。
沈雲忠顫抖著雙手摸在了那棺蓋上,頓時老淚縱橫,怒喝道:“不孝子!不孝子!”一連兩聲怒喝,明明是怒氣卻聽了讓人心碎!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何等的不孝!
一門三子,子子陣亡,這是何等的悲涼!
李氏急忙扶了沈雲忠,想起了那早逝的丈夫,哭得異常悲慼,道:“爹,您節哀保重!老天爺,為何我們要這般苦命……”
沈雲忠推開李氏,又走到另一口棺材前面,拍打著棺材,哭道:“二郎!你忘了臨行時我是怎麼和你交代的?二郎!老父心裡痛啊!”
沈如初的父親沈傳值在兄弟中行二,為人孝順果敢,乃是沈雲忠最疼愛的孩子,沈如初之所以受寵,也是因為沈雲忠愛屋及烏的緣故。
沈如初聽了這話,頓時心酸不已,又知這場合必要是痛哭流涕,聯想到自身遭遇,便也不加控制,任由眼淚直流。
眾人聽了這話也紛紛哀傷。
不一會,又有幾人抬著一架轎椅過來,上頭坐著一人,正是沈如初的大兄沈格飛,與這三位少年乃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沈格飛見了眾人,神情呆滯而悲愴,待轉眼見了那兩口棺材,扭動著身軀喊道:“放我下來!我要下來!爹!二叔!”他近乎哭喊著,眾人將他從軟椅上攙扶下來,沈如初這才看清他的右褲腳空蕩蕩的,而臉上也有一道明顯的刀疤,面如死灰,身上還有一股子腥臭。
他看了面前那兩口棺材,又看了一眼沈雲忠,掙脫扶著他的人,撲過來,喚道:“爺爺,爺爺!我對不起你!”
沈格飛因為身體不平衡,身上又帶著傷,整個撲倒在地,在地上爬著,沈雲忠老淚縱橫,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將他抱在懷裡,道:“好孩子,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格飛抱著沈雲忠,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