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挽著只銀釵,低頭到二妮兒面前,屈膝斂了一禮道:“姑娘,該去學畫兒了。”
待她抬起頭來,如玉才是一聲驚:“竟是待雲姑娘,你怎會在此?”
待雲似乎不覺意外,也不避諱自己在瓊樓呆過的那些年,一笑道:“金大官人娶得新婦,便將奴婢們都遣散了。恰這府中尋個善工筆的畫師,奴便入了此府。”
她藝號貞爻夫人,工筆繪的極佳。如玉當初在瓊樓見她畫藝便傾心之,誰知她竟也入了京,還給二妮兒做起了先生。這樣尊貴的府第,那樣年輕的義父,還有最好的工筆畫師,如玉心中莫名一酸,再看一眼懵懵懂懂的二妮兒,忽而遊絲一念,暗道若我也在這府,或者能跟著待雲,精進一番自己的工筆了。
不過她也就一想而已。她始終記著張君千里路上又馳回陳家村救自己的恩情,便是果真那契丹還在,還是北方一國,要請她回去當尊尊貴貴的公主,她還舍不下張君,更何況那城府莫測的瑞王,誰知認二妮兒為女,打的究竟是什麼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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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殿,張君只待趙蕩坐穩,便撩袍簾跪下,將一直捧在手中的匣子頂額奉到了他面前。
趙蕩今天穿著孔雀羅緙絲繡邊的竹青色長衣,體健而修,一手搭在桌案上,冷目掃著張君手中的東西,明知是什麼,卻還故意要問:“捧的什麼?”
張君道:“《喀剌木倫法典》,以及亡國契丹的青銅大璽。”
趙蕩以為張君要隱瞞很久,在他的眼皮底下,想方設法將如玉藏的嚴嚴實實。誰知道他竟然直接就將玉璽和法典捧出來,要交給他。顯然,這倆小夫妻昨夜已經交過心,如玉坦承了與他幾次相見,而張君,也想好要怎麼對付他了。
“當初在應天書院,周大儒不肯取你。是孤去授課時,力排眾異取你為生,叫你能留在書院讀書,也能繼續呆在永國府,否則的話,你母親應當仍會送你到五莊觀去,你做不得官兒,倒能做個鎮家宅,點靈穴的好道士。”趙蕩站了起來,開啟張君手中所捧的錦匣,從中取出那本法典,略翻幾頁。畢竟習了十年的工筆畫,如玉摹的那本假法典,堪稱以假亂真。
趙蕩丟了真法典,扶起張君,問道:“將這東西送給孤,你意圖為何?”
張君道:“趙如玉是學生的妻子,在陳家村時,學生不嫌棄她是個鄉村寡婦出身,與她成親。從那時起,學生就未想過這輩子會棄他。
如今學生得知她的身世,也知她身世牽扯過多。但既然先生府上已經有了契丹公主,這部法典與大璽,學生為錦上添花故,送給先生,懇請先生代為遮掩,勿將如玉的身世透露出去。”
他是打算用法典和大璽,來換得如玉陪在自己身邊。畢竟遼亡近二十年,如玉被趙大目抱走時,才不過幾個月,誰知道她會長成什麼樣子?璽與法典,遠比一個真正的公主更重要。
“你認為她會願意?”趙蕩問道。
張君略有猶豫,重重點頭:“她是學生的妻子,學生的意願,便是她的意願。”
趙蕩輕點著頭,鼻息一聲粗氣,命內侍捧過法典。
世間最難得的是少年夫妻老來伴,執手相看兩不厭。張君當初千里路上重又奔回陳家村,將如玉從那人吃人的村子裡帶出來,除他之外,京中除了那一家的公子,都做不到。
既他能將法典與大璽立刻奉上,顯然並沒有將趙如玉當做籌碼,要奇貨可居,囤之而用的心思。
這就更難得了。年少輕狂的少年郎,與同樣少年的小婦人,無功名利祿攙雜,僅僅是因為對彼此的愛意,便能相互信任,牢牽在一起。
也許正是因此,趙如玉一顆心才系在張君身上,連關乎自己身世,也許能叫自己平步青雲一步登天的法典與大璽,都交由張君處置。
所以說起來,女人便是這點不好。愛情叫她們盲目,情/欲叫她們失去理智,只要窩在一方小小天地之中,為了一個男人的愛,便可以放棄更加遼闊的天地。
趙蕩已經到了三十歲,所閱這世間聰慧的,靈動的,具才情的,有思想的,各式各樣的女人,不計其數。他終於找到那麼一個這世間從靈魂到肉體都最合適做自己伴侶的婦人,可對手卻是他的學生,於是遊戲極具挑戰,又叫他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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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瑞王府用罷晚飯,如玉和張君才能得趙蕩鬆口,準他倆離去。
張君來時騎馬,去時瑞王賞了許多東西,只得借瑞王府的車駕,叫如玉趁著,自己駕車,帶她回府。
他心有癢意,偏又要駕車,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