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多疑,以為父的心理,總覺得自己乖順如條小狼狗的兒子不該下手那麼狠,將張君打個重病在床。
他踱了幾步,到那榆木拔步大床側,便見張君眼眶焦黑,兩頰深陷,面色透紫發烏,果真是個重傷的樣子。
再憶及他千里盜璽,還犟著脖子為太子請命,跟在自己身邊一個多月也一直不言不語,雖木訥,卻是個難得的純性,心不由一軟,這才算是信了張君果真病重。
皇帝私服親臨,即便家裡剛死了個兒子,張登也得打起精神來,親自迎著歸元帝出竹外軒這小院,到永國府前院正殿,要以正禮而參拜。
幾個翰林學士,內侍,以及諸部文武大臣們自然隨同,客套過後往永國府正殿而去。
臨走時歸元帝還特意交待趙鈺:“給朕好好跪著,欽澤不恕你的罪,不準起來。”
張震一死,北方戰線三名統兵便缺了最重要的那一個,不用說,自然是趙鈺頂上。自此,他將京營、邊防總手一攬,一國門戶都抓到了手裡,其得意猖狂可想而知。
趙鈺一身玄色武官常服,緊腰窄袖撩著袍面跪於月門外,姿態如撲雞之鷹一般,仍是虎勢猿形,及待皇帝一出正房,便輕嗤一聲問張君:“張欽澤,當日官驛內,老子叫耶律夷那王八蛋……是你搗的鬼吧?”
被人走了一回旱路,腸子險些捅穿,趙鈺當然不會就此罷休。他在滿京城地毯式的搜尋,終於搜到一個當日陪著他們喝過酒,已經存了良的妓子,從那妓子口中得知,確實有人曾指使她的姐妹,往他的酒中投過蒙汗腰,也正是因此,他才會不勝酒力醉過去。
不用說,只要有人指使,那人必是張君。所以趙鈺名為來賠罪,實則卻是一次殺不死,來送張君上西天的。
第85章 謀局
張君腦中一根弦繃的筆直; 並不為趙鈺的挑釁所動,閉上眼睛聽著動靜,忽而側室門上細細一聲響,他作勢要翻身起來; 側掃著趙鈺的身影還在,隨即只得又按捺住。希望如玉能從側室另一頭的門溜出去; 儘快躲起來,好應付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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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後院往前院走的路上,歸元帝一路聽著各院婦人們的哀嚎之聲; 哀哀切切,肝腸寸斷。終歸不是自己的兒子; 他自然沒有張登那樣痛的失子之情,只見比自己還年輕,多年隨馬侍鞍的老臣兩鬢斑白; 步履蹣跚,也得刻意裝著哀切,問張登道:“既震兒已去; 以你之見; 該以誰為統兵才合適?”
張登先拋一道誘餌:“沈歸雖於甘州起兵; 卻一直有歸順之意; 頻頻向聖上遞折; 請求查明當年之罪,皇上以為沈歸如何。”
歸元帝搖頭:“敗信棄主之人,永不復用!”
“那就只有寧王殿下了; 只可惜他仍還年青,性子也有些過於急躁。”張登說道。
歸元帝尾紋處浮起一絲讚許來:“他雖年青,但也有七年沙場搏殺的經驗,唯一一點是性子太過急躁,莽撞而不夠理智,但這是年青人的通病,也只能慢慢磨練。”
以張登伴駕三十年的經驗來看,趙蕩想謀永國府的兵權給趙鈺,歸元帝不可能不知道。他非但知道,也許還在默許。他又道:“老臣痛失最得意的兒子,老二也在苟延殘喘,如今唯有老三能替皇上服侍公主,老四替您做個火頭兵,永國一府無用,真是愧對無顏。”
歸元帝緩緩擺手:“有鈺兒守著邊防,蕩兒替我們聯絡北方諸國,一時之間,對抗金國倒不算難事。你好好替震兒治喪,朕還等著與太尉一起,同治朝堂。”
這又是為人父的看不開。就像張登曾經以為自己的四個兒子團結一心,互幫互助一般,歸元帝的三個兒子,有文有武有外交,若能齊心協力共為天下,一國何愁不治。也許他也得等到錐子扎出米袋,才如張登一般,知道兒子們不止是長大了,更添了野心。一個個皆是狗,恨不能將對方生啖虎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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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鈺跪了片刻,這屋子裡有那小媳婦身上獨有的香氣,濃郁而悠,顯然是她常居於此的緣故。太過無聊,他便打量起屋中陳設來。
臥室居中一張榆木大床,掛著冰墨紋的沉紗帳子,右側有衣架,上面唯搭著件張君的外衫,往前一張妝臺,皆是婦人們閨閣中常有的擺飾。一般婦人於右方角落,總會擺一幅繡架做繡品,這屋子裡卻不是。
那地方擺著一幅畫架,趙鈺還不及細看,張君忽而聲破嗓裂般喊道:“如玉!如玉 !”
一聽如玉二字,趙鈺心頭那點癢意又浮起來了。她舞姿出眾歌喉驚豔,唯一一點不好處便是目光淺薄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