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是好說服的,至於一個武官?算了,那連人都不能算,壓根不需要考慮。
只這一瞬間,楊廷和就已經做出了判斷,這一次的交鋒,勝利的一定是自己。“臣楊廷和參見世子殿下。”對那名武官彷彿未見,楊廷和依照規矩,以拜見未來藩王的規矩,向嗣君見禮。
直到此時,朱厚熜才開口讓楊廷和起來,隨後又賜了坐。房間裡只有三個人,侍奉的太監都沒有一個,楊廷和本以為朱厚熜接下來會把這名武官趕出去,卻發現對方沒這個意思。而那名武官也沒有自己離開的自覺,也不想為自己這個首輔服務,只站在朱厚熜身後,一言不發。
看來這名武官八成就是楊承祖了。在安陸時,有資格與世子同車,今日的會談裡,他有資格列席,這個人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很重啊。楊廷和默默盤算著,思考中今後該如何處理與楊承祖的關係,又或者該如何處理這個人。總之,大明朝不需要能再出一個江彬,這個武官,絕對不能得到重用。
他心裡想著這些,嘴上則向世子問安,詢問著沿途接待是否得體,又檢討著衛輝大火中,自己這個首輔應負的責任。他有著充分的耐心,等著朱厚熜提起禮儀狀的事,再用想好的言語,將對方徹底說服。
可令他失望的事,這位世子年紀雖輕,可是耐性竟是出奇的不錯。說了沿途的經歷後,就在那裡閉口不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於這位首輔提出的問題,也很少回答。
楊廷和並不清楚,作為一個從小就嚮往昇仙,進而去煉丹修煉的朱厚熜來說,靜宮以及耐性,都不是什麼難事。就算這樣一言不發的坐上幾天幾夜,他也一樣坐的了。
眼看自己再不切入正題,這位世子隨時可能說出送客二字,楊廷和終於說道:“殿下,天子大行,舉國同悲。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子的遺詔以及太后懿旨,我們都應該遵守。各位臣僚如同禾苗盼甘露,盼著殿下早日登基。殿下您鬧的這個性子,是在拿祖宗社稷,拿大明的萬里江山萬萬生民賭氣。老臣此來,也是奉了太后的懿旨,請殿下早日動身,京師裡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錯過了黃道吉日,怕是誤人自誤。”
“對不起,楊閣,我想你搞錯了什麼。”楊承祖忽然開口道,他站在朱厚熜身後,整個人彷彿都變的高大了一些,即使對上這個身份地位遠高於自己的首輔,也沒有絲毫怯意。
“不進京師的責任,並不在世子,而是在於京師。京師裡送來的禮儀狀,我們第一時間已經進行了反駁,但是京裡始終不肯修改內容,那我們就進不了京。”
“住口,這裡沒有你插話的份!”楊廷和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現在是殿下和我在說話,任何人無權插口。一個武臣,如此放肆,難道是想做第二個江彬?還不滾了出去,等待何時?”
“楊閣,他跟你同姓,也姓楊,名叫承祖。乃是孤王府的儀衛正,當日安陸民變之時,多虧楊儀正浴血撕殺,才守住王府安全。若是當日亂軍打進王府,孤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在衛輝府,也是他從火中把孤救了出來。如果孤真的葬身在火海之中,我想楊閣也不會歡喜吧。他是王府的功臣,是孤的恩人,也算是幫過你的忙,孤覺得他是有資格說話的。”
楊廷和的目光在楊承祖身上又多停留了一陣,然後就不再搭理他。他眼裡並沒有一個小小武官的位置,四品武將前程在他眼裡,與螻蟻沒什麼區別,都是隨手丟一個夾片,就可以讓他灰飛湮滅的存在。
不過因為那些話本,因為孫交對這武官的青眼有加,才讓楊廷和對他多了幾分關注。不過這關注,也僅此而已,他不認為一個武官有資格和自己坐而論道,也從沒想過,聽取對方的什麼意見。
既然嗣君開了口,楊廷和也不好再去追究剛才的頂撞,這個面子總是要給的。他只對著朱厚熜道:“殿下,也許臣派來的人,沒能把話說清楚。禮儀狀乃是內閣和禮部共同擬定出來的結果,每一個環節都經過了仔細的推敲,沒有任何可更改的餘地。希望殿下早做決斷,不可自誤。”
朱厚熜依舊是不動聲色,不喜不嗔,楊承祖則繼續插口“世子是來繼位的,不是來當太子的。所以不走東華門,不住文華殿,如果楊閣執意堅持的話,那我們就只好打道回府,你們另立嗣君吧。”
第五百五十一章低頭(上)
楊廷和來良鄉並非一時衝動,也不單純是因為太后方面的壓力,事實上,他是和自己的兒子反覆計較之後,才做出的這個決定。在他預先設想的種種對答中,未來皇帝的發難他想了很多,也都想過如何拆借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