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大柱子歷經歲月滄桑,依然在支撐著整座寺廟。解鈴低聲對我說:“這間寺廟的風水很怪,完全和藏傳佛教是滿擰的,陽光難入,陰煞之氣很盛。”他沉吟一下:“還真有幾分陰間地獄的意思。”
主殿太黑,我們的手電雖然功率很大,但在這裡照射的面積還是非常有限。黑暗的深處總覺得充斥翻滾著黑色的氣體,可手電照過去,又看不到氣體的蹤跡,這種感覺非常難以形容,讓人不舒服,心驚肉跳。
輪迴殿大體上還算良好,可許多設施都已經在歲月的摧殘下腐朽成灰,佛像供桌之類的擺設已經找不到了,到處都是殘破的破爛。
殿裡唯一儲存尚好的遺蹟就是雕刻在牆上的壁畫。這些畫作色彩極其豔麗,工藝之精湛,言語無法形容。不過壁畫的內容有些可怕,畫的居然是地獄受難圖,描繪地獄中種種酷刑,畫作栩栩如生,讓人慘不忍睹。
聽喵喵師父說,這些畫用的並不是顏料,而是取來沙子或岩石粉末進行後期加工,浸染顏色,然後找來一流的工匠,一點點把這些沙子粉末粘在牆上。當時藏傳佛教認為,沙是構築世界最基本的元素,所以在描繪天堂人間和地獄這樣宏大的主題時,都會採用沙畫的方式。
我以前見過地獄圖,但像現在這樣震撼人心的藝術作品卻是聞所未聞。這些地獄圖所展現的內容正像喵喵師父所說,一層一層向下深入,每一層每一殿都代表了人間一種罪行,罪者受到了極為殘酷的懲罰。畫作裡充斥著強烈的黑暗情緒,我沒法說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全是負面能量,絕對能動搖一個人活著的信心。
花圖郎看得不舒服,大聲說:“輪迴盤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喵喵師父淡淡說:“沒告訴你嗎,藏在三十三大地獄之內,跟著這些畫走吧。”它一縱身跳到前面,我們沿著牆上這些地獄壁畫,一步步向廟的最深處進入。
看了數幅壁畫,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幾乎每幅畫裡都描繪著一種很特別的地獄鬼卒。這種鬼卒和中國概念裡的地獄鬼差是不一樣的,它並不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而是一種黑色的小人,它們長著非常巨大的頭顱,身體則又弱又小,看上去像是非洲難民。這些鬼卒都有著一雙赤紅色的眼睛,笑起來特別邪惡,它們最愛乾的事就是折磨地獄裡的罪者。
看到這些罪人慘嚎,然後化成血肉模糊的肉醬,這些鬼卒獲得了極大的快感,樂得嘴都咧到耳朵邊。
我接連看了二十幾幅畫,實在是看不下去,視覺衝擊力太強,最關鍵是誅心。心裡特別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
我們一行人誰也沒有說話,默默行走在黑暗中。達叔和花圖郎早已收好手電筒,只照前方的路,絕對不看旁邊的壁畫。
我們這些人裡,只有一個人還能津津有味看著這些地獄受難圖。
那就是解鈴。
第五十七章這是什麼?
我低聲問解鈴,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解鈴說:“別忘了我的身份,我是無常門的傳人,我的師父還是黑無常二伯爺。我自己也經常穿梭陰陽兩間。我一生的課題都在研究陰間地獄,現在依然還是雲裡霧裡。我發現這個世界上其實並不只存在一處陰間。”
“怎麼講?”我問。
“每種神話,每種信仰,都有它們體系下的陰間形態。就我的經驗。如果把陰間比喻成一種我們不理解的異度空間。那麼這個世界上應該存在著許許多多這樣的地方。我就曾經知道一個案例,有個大能力者自造了一處陰間,和傳統陰間不一樣的空間,他以此來吸納亡魂,自己組成了一套閻王審判的班子。可以說詭異莫測至極。”
我聽的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不眨。
解鈴道:“現在這裡出現的是古老的藏傳佛教體系下的陰間,咱們根本無法判斷這些壁畫只是藝術作品還是真實情況的寫照。我觀察這裡的陰間,是想找出所有陰間的共同點。陰間從何而來。它又將向何方而去,我們現實世界會不會也是一種陰間?”
我嚥了下口水:“不會吧?”
“無法確定哦。”解鈴說:“人類所理解的生和死的概念太狹窄,我們現在就是生嗎?會不會在某些生命體看來,我們的狀態恰恰就是死亡?”
“這也太哲學了吧。”我說。
解鈴道:“當實證主義無法解釋這個現象的時候,幻想會大量湧進來,便會很自然地變成形而上的概念。羅稻。我們無常門的工作,其實就是在用你自己的生命來探索這些未知的領域,為人類填補諸多認知上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