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府中也是沒有來得及替阿練預備住所的。霍笙自己帶著她去了一間離他平素所居的院子很近的客房。
“你在此處歇一會兒,稍後我會派人來叫你。”霍笙對她道。
阿練忙應了,就在客房等他。
屋子裡站著幾個僕婢,皆斂眉低首,一副恭順謹然的模樣。阿練不識得她們,也不好勞動人家,就自己動手倒了杯水喝。
見一個十七八歲、梳著雙環髻的侍女悄悄抬了眼,一臉驚豔地望著她,阿練不由一笑,主動與她攀談。
其實公主府的情形霍笙在路上就已大致跟她講過,因而阿練與這侍女所談的不過是些瑣事,聊以打發時間而已。
沒過多久,霍笙果然遣人來喚她去正院拜見大長公主。
阿練由一個僕婦領著,去正院的路上要經過霍笙的住處,行不多久,果然看見霍笙正在那裡等她。
阿練見他已換過一身衣裳,不由得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打扮,走到他身側時還有些忐忑,問道:“我穿這樣可好,是否不夠正式?”
霍笙聞言,轉頭瞥她一眼:“挺好。”
阿練放下心來,與他並肩而行。
恰今天是休沐日,除大長公主之外,府中的男君宣平侯張敖並其子張信也在。
霍笙對宣平侯這個後父的態度並不熱絡,是以阿練從他那裡聽得的訊息不算太多,只知道個大概。
昔者楚漢相爭,高祖得國多仰賴手下的能臣猛將,蕭何張良之輩自不必說,宣侯張敖之父張耳,亦是一時名將。
張耳年少時曾為魏國信陵君座上客,素有美名,後來流亡商丘,當地富豪聞其聲名,以女妻之,生下一子便是張敖。
至魏國滅亡,張耳父子隱居商丘,高祖曾多次訪之,共處月餘。而後秦末群雄逐鹿,張耳追隨高祖立國,得封異姓王。
張耳去世後其子張敖繼承王爵,娶魯元公主。
開國之後,異姓王皆被高祖借呂后之手一一剪除,如淮陰侯者,下場無不悽慘,而張敖這個昔日的趙王,僅僅是被褫奪王位,降為宣平侯,不止娶魯元公主如故,甚至連在朝中的地位也沒有受到絲毫的動搖。
阿練想著,很快就走到了正院,進門的時候看見跪了一地的僕婢。她從前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心下不免緊張。
正屋裡倒沒有阿練想象中的那般奢華靡麗,僅僅是一些簡單而必要的陳設,但若有見識,也能看出其間獨屬於天家的大氣與肅穆。
大長公主坐在上首,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還很年輕的模樣。穿得也較素淨,與整間屋子的環境很是相稱。
她生得英氣,不言不動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嚴肅,然而望見兒子進來,面上就不由得帶了笑意,沖淡了那份嚴肅,令她顯出幾分親和與慈愛。
先迎上來的是宣平侯之子張信,他似乎與霍笙感情不錯,一來就拍拍他的肩,對他道:“二郎一去數月,也不曾給家裡傳個訊息,母親成日惦記著,可算是等到你回來了。”他語意責備,人卻是笑著的,說罷又撫著霍笙的肩朝裡走了幾步。
阿練本來還在擔心大長公主會不喜自己,大著膽子望了她一眼,卻見對方也在偶然間將目光瞥向她,面上猶有笑意,神色溫和。
她似被對方的情緒感染,心中稍稍一定。
僕人已在矮榻下鋪了軟墊,阿練與霍笙皆跪下向大長公主行叩頭禮。
還未行完,就已聽得大長公主命他們快起。聲音亦是溫和的,與她那英氣的面容不甚相符。
從地上起來,又見霍笙稍稍轉過身子,向另一個方向行了揖禮。
阿練稍感詫異,隨他目光看去,卻見那裡也有一個人,跪坐著的身姿很是端正。那人身後是一張側圍紫檀矮屛,光線從窗外透進來,到這裡就被隔住了,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昏暗的影,於是他整個人就被那陰影蓋住了。
阿練這會兒才注意到他,心裡想著這應是公主府的男君,霍笙的後父宣平侯張敖了,於是緊跟在霍笙後面,行了拜禮。
最後是與張信並其妻周氏廝見。
阿練隨霍笙叫了張信一聲“大哥”,對方的態度倒也熱絡,既不過分熱情,又不至於令她覺出冷淡。
周氏亦是個美人,著一身淺紫衣裙,螓首蛾眉,看向阿練的時候微微仰了頭,帶點打量的意思,態度不鹹不淡。
眾人在霍笙言簡意賅的介紹之下,已經明白了阿練的身份。因無外人,大長公主就直接問霍笙:“你見到你父親的時候,他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