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阿練在矮榻上坐下來,衣服貼在了背上,才發覺出了一身的汗,向侍女道,“去備水吧,我想沐浴。”
“是。”
侍女將白玉雕砌的浴池裡注滿了熱水,把需要的東西都備好,便恭敬地退下了,守在水房外面。
沐浴這樣私密的事,翁主並不喜歡她們在旁邊伺候。
不多時,水房裡隱隱約約傳來壓抑的低泣聲,侍女心中一震,凝神細聽,卻又聽不見了,只疑心是自己的錯覺。
……
天陰,內室裡點了燈,卻還是昏暗的。
呂嬃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她站在榻邊,透過蓮青色的帳幔看見裡面躺著的人微微動作,接著傳來一道蒼老而虛弱的聲音:“是阿嬃嗎?”
呂嬃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太后竟病得這麼嚴重?
宮人掀開了帳幔,呂后被人扶坐起來,向她伸手,呂嬃忙上前在榻邊坐下,握住她乾瘦的手。
數月不見,呂后幾乎瘦脫了相,臉色青白,病容滿面,再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威嚴之感,反倒像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遲暮老人。
呂嬃問:“阿姐,您怎麼病得這樣了?御醫怎麼說?”
呂后輕輕擺手,讓宮人都退下了,示意呂嬃靠得更近些。她如今說話已經十分吃力,聲音不大地道:“我叫你來,是為交代後事——”
“阿姐!”呂嬃驚呼一聲。
呂后止住她:“沒有用的話就不要說了,我有些話,你仔細聽著。”
呂嬃正色。
呂后道:“這天下是高祖皇帝打下來的,他曾與大臣們約定,‘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如今我封呂氏為王,大臣們定然心中不平。”說到此處,閉上眼,泛著青白之色的眼窩鼓動兩下,復又睜開,“我活不了多久啦,皇帝年少,那些功勳舊臣恐怕要伺機生變。你告訴呂徹跟呂祿,讓他們帶兵守住皇宮,不要為我送喪,以免為人所制。”
呂嬃一一記下了,見呂后伏在榻上,輕輕喘息,伸手幫她順氣。
呂后指了一下一旁案上放著的一冊詔令,看向呂嬃道:“這是遺詔,你將它交給審食其就行。我這裡還有一道詔書,是命令呂徹為相國,統領北軍,呂祿為上將軍,統領南軍——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們做的了。”
她說得哀慼,呂嬃不由得泣下沾襟。
呂后將手從妹妹的掌中抽出,又慢慢躺了回去,一雙蒼老而疲憊的眼睛看向蓮青色帳幔上的鳳凰紋。
之所以只召呂嬃一人前來,就是為了不要引起朝中大臣們的注意。如果她的時間夠多,完全可以安排得更為周到。可是來不及了,在殺了張敖之後,還沒有能夠著手清理功勳舊臣的勢力,她就突然病重了。
周勃還在,陳平還在,那些她忌憚戒備的人都在等待她的死亡。饒是強悍如她,終究也只得拜伏在光陰的腳下。
內室裡靜悄悄的,呂后忽然開口了:“那個小姑娘……”
呂嬃很快明白過來她指的是誰,私心裡,她是希望姐姐能夠殺了她的。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呂后再開口,沒有說殺,也沒說不殺。
她好奇地探頭去看,卻見呂后靜靜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姐姐?”她顫著手去探呂后的呼吸,結果大驚失色。
“太后!”
呂嬃悲聲呼喊,起身下榻,大拜於地。
……
向晚,霍笙出了衙署,走到一處僻靜之地,背後卻有一人在叫他。
轉過身來,見一素衣女子身姿娉婷、款款而來。她頭上戴著冪籬,輕紗罩面,霍笙一時沒認出是誰。
等那女子將輕紗掀開,拂到腦後打了個結,露出了一張芙蓉面,霍笙才有些驚訝地道:“是你?”
“霍表哥,能否借一步說話?”呂愫向他道。
霍笙與呂祿向來沒有什麼往來,跟他女兒攏共也沒有見過幾次面,最近的一次當是在她與劉章的婚禮上。當下淡淡的,不置可否。
呂愫倒也沒有在意他的冷淡,只是道:“我剛從家中過來,有重要之事告知,表哥不妨一聽?”
兩個人一起往前走。
那呂愫直接道:“我也不兜圈子了,才剛聽得的訊息,太后崩逝於長樂宮,去的時候只有姑祖母陪在她身邊。”
霍笙心中一驚,抬頭往四處去看,見沒有什麼人,才低聲道:“為什麼告訴我?”
現在傳出來的訊息都是太后臥病,在宮中靜養,所召見的也只有呂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