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征大獲全勝以後,人越發內斂沉穩;此時單不說他慈父一面,就是對妻子的溫聲細語,已聽得一干營中將士愣了愣。
儀華卻覺不自在,好在氈帽紗帷遮著,也看不出什麼。
“王爺,道衍大師他可已進了莊子,怎不見他?”不欲接朱棣仿若無事人一般的話,儀華轉移話題道。
朱棣笑容淡了下來,放了熙兒,語氣平常道:“這個院子只有兩進,道衍大師住下多有不便,本王就安排了他住在數里之外的營中。”
儀華聽完心中一動,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淡淡的“恩”了一聲。
儀華的冷淡,朱棣視若無睹,看了一眼正上燈的院落,忽的又暗中攥住儀華的手,面上只作攙扶,道:“也快一更了,晚飯還沒用,你藥也沒喝,進屋吧。”說著吩咐了一句看好熙兒,便不容拒絕的攙著儀華進院子。
眾人目光之下,兩人並肩而行,這是不曾有的。
儀華側目,隔著一縷薄紗望去,朱棣神色自若,好似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而她卻愈發不解,亦不懂——朱棣這樣一反常態,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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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更。很晚應該。)
第二百一十二章 酒館(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酒館(上)
入伏以後,一日比一日熱了。儀華身子也漸漸顯了出來,畢竟到七月間,她是五個月的身子了。
那陣子,朱棣是極忙的。因為乃兒不花麾下萬眾,要內附在他燕軍下,從以前的敵對軍,到如今的同袍戰友,是需要諸多磨合;而且朱棣一貫謹慎多疑,對於依附他的蒙古軍,是不能完全信任,自要多加留心;再則燕軍大獲全勝而歸,又得了今上賞賜軍餉,眾將士難免自傲,軍心渙散。於是,朱棣不得不花更多精力在軍務上,日日操練軍隊,務求戒驕戒躁。
所以,朱棣空閒的時間,其實很少。但每日裡,在儀華喝藥的時間,他總會適時的出現。起初。儀華對此十分抗拒,何奈擰不過朱棣強勢,又見他只是看她服了藥,就自行離開或陪著熙兒,並不與她親近,慢慢地也就由了他去。
這日大中午的,朱棣又策馬來了。
院子裡十來名侍人,都習慣了這樣,見朱棣一如往常的來了,不約而同的避了老遠。
一室靜謐,空氣中有苦澀的藥味瀰漫。
儀華一眼未看沉默立在身旁的朱棣,端起藥碗,將藥飲下。服藥依然艱難,她吐了一次,連用兩碗,方飲畢。
藥碗“篤”地一聲重磕上炕幾,纖白的素手死扣住幾沿兒,低頭急喘。
“下月起每日只需服用一次,也就沒這麼難受。”朱棣到了一杯兌的溫水,手在半空中遲疑了一下,還是扶起儀華,道:“漱口,去苦味。”
夏日衣裳單薄,朱棣手心的溫度,穿過一件白綾褙子、一件貼身裡衣,燙著後背。儀華依舊排斥,正要不著痕跡的避開。不經意的一抬頭,看見朱棣眼睛紅血色分明,顯然是一夜未闔眼,她避開的動作不覺停下,接過溫水漱口。
漱了口,儀華以絹帕拭了唇,轉臉看向窗子外,淡淡道:“王爺紆尊降貴,臣妾受不起。”
朱棣沒有接話,轉身在炕几上坐下,另問道:“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儀華聞言無奈,每每說及朱棣不願聽的,他不是閉嘴絕口不提,就是轉移話題。現在又這樣,儀華如今是連一絲氣惱的心也沒有了,只是沉默的望著窗外,等著朱棣自己離開。
見儀華沒理會他,朱棣也不惱,自說道:“你來這裡一個月了,也沒有走哪裡去,正好趁著今日是七夕。本王也閒來無事,帶你和熙兒出遊半日,倒也行。”說著,倒了一杯涼茶,一口飲下,又補充道:“道衍大師說你身子倒康泰,但也需要時常走動,你這樣常不走動,實在不妥。”
此地軍事重地,院落外又有重重官兵把守,叫她如何走動?
儀華心下不忿,猛轉頭看向朱棣,話語生硬道:“請問王爺,臣妾如何到院外走動?”
朱棣面不改色道:“本王空了,便可帶你出去。”
這樣的朱棣,不是她印象中的朱棣,儀華全無招架之力,她也不再做無畏爭辯,復又看向窗外,道:“臣妾身體不適,且下午還要等道衍大師來,只有掃王爺興了。”
朱棣彷彿早料到儀華會拒絕,一聽便道:“昨日診脈後,道衍大師說你身子只要不太勞累,就可以出遊。”說話時,見儀華漠視的眸子漸有神采,朱棣眼中笑意閃過,面上卻是皺眉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