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書?”桐野千穗有些奇怪地搖了搖頭,“我這裡是有些書。可是庫房裡的書更多,李少君想要什麼書,都可以去那裡找到啊。”
李鄯遲疑了一下,“那……打擾夫人了。”
他轉過身,桐野千穗看著他瘦小的身影,心生憐意,忽然喚住了他,“李少君到底是為什麼而來?”
“我不知道書名,”李鄯低低地說,“我想找幾本書看。這樣翁師傅講的那些東西我就能明白了,可是我不知道要看什麼書,去庫房也找不到……”
桐野千穗沉默了一會兒,“翁師傅罵你了麼?”
“沒有。但是……他很生氣,說我不聽教誨,自行其事,其實我不是……”
“翁師傅現在在講什麼書?”
李鄯說了一下他最近學的文章,桐野千穗聽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些文章對你們來說太過晦澀了,難怪你不懂,翁師傅怎麼選的?”桐野千穗起身。從那架覆蓋整面牆的書架上抽出了幾本,“這兩本是皇太后喜歡看的《治平寶鑑》的三家注本和副錄《治平求問錄》。前者是最全的注本,通俗易懂,後者雖然是說《求問錄》。但是都是些小故事,裡面還有圖畫,讀起來會比較有意思。”
李鄯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上去接下,按照翁師傅教的禮節高高捧在頭頂,想要背退著出去。
“喜歡看書?”桐野千穗忽然問。
“嗯!”李鄯把書放低。看著桐野千穗,“我們朝鮮的書少,我又長年幽禁,沒有上過學,來了乾國之後才開始上學,看書覺得書裡好多的知識,一輩子都解不透。”
“其實也未必要讀很多的書,讀書能懂多少呢?”
“夫人不是很喜歡讀書麼?”
桐野千穗思索了一下,“人自己其實就像一本書,可是幾個人能把自己讀懂?”這句話對於李鄯而言太過深奧,但是他感覺到了那種自然而然的親近,他想起父親的囑咐,恭敬地長拜,“夫人有什麼可以教給我麼?”
桐野千穗輕輕在他頭頂摩挲著,久久沒有說話,而後她笑了,“沒什麼,你的侍女不會梳頭吧,頭髮那麼亂,我幫你梳梳頭。”
她為李鄯洗了頭,在脖子上墊了一塊白絹。洗完了頭的李鄯顯得頭髮不多,腦袋看起來有些圓了,更像一個孩子。他老老實實地低著頭,任桐野千穗在他頭上擺弄。他的目光落到視窗的兩盆花上,“夫人養的花我沒有見過,叫什麼花啊?”
“旭日櫻,是我家鄉鹿兒島的一種花。”
最後,桐野千穗取下咬在嘴裡的象牙簪子,為李鄯綰緊了髮髻,“過得開心些,在異鄉的也不是你一個人。”
“謝謝夫人。”李鄯向桐野千穗深深一揖,他的目光觸碰到了熟睡當中的林柏良,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一絲羨慕之色。
“來北京這麼久,家鄉那裡有書信過來嗎?”桐野千穗明白這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此刻的心情,心中滿是憐惜之意,問道。
李鄯搖了搖頭。
二人相對無語,李鄯又向桐野千穗鞠了一躬,轉身默默的出去了。
走在屋簷下的孩子默默看著手裡的書卷。他覺得心裡有一點悲傷,悲傷得讓人想要哭,可是他又哭不出來。而原本從他踏上乾國的土地,他就下了決心要做一個男子漢,絕不再軟弱和流淚。
他無聲地穿過迴廊,寂寂的沒有一個人。夜深人靜,蛙聲嘹亮。
他在路口上遲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住處現在只有一片黑,聽不見任何人聲。
黑暗的籠子。
鳥籠?
李鄯想真的是鳥籠啊,而且這個籠子只是給他一個人的。
他漫無邊際地遊蕩,走走停停,最後他忽然看見了虛掩的宮門,看起來有些眼熟。他信手推開門,看見月光灑滿了步道,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曳,嘩嘩的葉子在風裡發聲。他再往裡走,正殿裡面已經清空了,四面鏤空的窗裡投下月光,一地都像是水銀。他覺得累了,就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看微風鼓著椽子間纏繞的金紗,一起一落。
他漸漸地困了,又覺得身上冷。他站起來,跳著把金紗都扯了下來,一圈一圈地纏在自己身上。最後他靠在牆邊,坐在一團雲霧般的輕紗中。輕紗冷滑如冰,纏在身上卻格外的暖和。睏意湧了上來,他的頭也低了下去,清冷的月光從沒有遮擋的窗欞間投下來照在他頭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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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三韓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