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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爬上船索,但又立刻停住,發現自己不可能一邊爬,一邊握著刀子。他用牙齒咬住刀子之後,再度抓緊船索。雙手並用地爬了起來。
雖然實際上木村是爬在空氣裡,但他卻感覺有如在急流中逆流而上。除了雨和浪之外,還有嘶吼的風向他襲來。他幾乎無法辨識自己去向何方。
木村繼續攀爬,每寸向上的爬行都是一場戰爭,他感覺自己好似被捏在神明憤怒的手掌心內。
下方的甲板上(當他有勇氣往下看時)是一片混亂,海水、泡沫、木板,偶爾還夾雜著某個奮力不休的人。他確信“鳳凰丸”號只是在苟延殘喘,他們這些人註定會被淹死。但他告訴自己別再看了,他必須專心完成任務。
木村再往上爬時,雨聲嘶嘶。雷聲隆隆,閃電刺眼,人聲亦此起彼落地穿過漩渦,飄進他的耳朵。儘管是他捕捉不到的字眼,但它們象徵的就是恐怖。
木村爬得越來越高,此時船帆鼓起,飄離了他。但下一刻鐘風向變了,厚重的帆布萎縮,裂開。溼淋淋的,整個重量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是想憑著自己的意志把他掃下去。絕望的他手腳並用地攀住繩索。接著船帆破了,隨之產生的真空狀態幾乎把他給吸走。天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他還是撐住了,繼續向上爬著。
透過哀鳴的風聲,木村聽到一個可怕的尖銳聲音,繼而是大量木材的碎裂聲。他心裡想,那是我所在的桅杆發出來的嗎?我是不是要墜入巨浪中了?他不敢停下來思考。但桅杆還在。
手接著手,腳跟著腳,他還是奮力往上爬。他確信大家都將死去,可能死在波浪上方或是波浪下方,反正都一樣。他一心一意只想爬到這張帆上方,似乎這樣一來他就能超越這團混亂。把這張帆整個割掉是他唯一的目標,他不會也無法想到其它事情。有時他停下腳步,那是為了歇息一陣,喘口氣,提醒自己還活著。而後,他會繼續往上爬。
帆桁上懸著最大的一張前桅帆,它也是船航行時的真正引擎。即使在正常狀況下,它對船來說也蠻重的,在這種暴風雨中,它緊拖著船,似乎想把桅杆自甲板上連根拔起。儘管狂風在耳邊嘶吼,木村仍聽得到桅杆的斷裂聲,也看得到它像一把巨弓般彎著。他需要做的事,他必須做的事,就是割掉那張帆,移走壓在桅杆上的沉重壓力。
木村擔心浪費時間,趕緊跨在纏住那帆頂部的船索上,開始切割看得到的每一段繩索。幸運得很,繩索很緊,刀子也很鋒利,他幾乎不用使力。繩子一碰到刀子邊緣就有如爆炸般裂開了。
繩索每切下一段。船帆就被吹得更加無拘無束了。繩索末端碎成細小的線條,與急落的雨混成一體,叫人無從分辨。
木村一點兒一點兒往前移,邊移邊割。最後抵達船索最遠的一端。此時他必須做出決定,他應該切斷撐住船索本身的繩子嗎?他做了會發生什麼事?不做又會怎麼樣?他四面環顧,徒然希望能在近處看到其他船員。他驚訝地看到上方真有個影子,但卻看不出他是誰。無論如何,那個人所在之處遠比他高得多!
他決定不再割斷更多繩索。如果必須做的話。其他人會去做。他的工作是割斷剩下的船帆。也就是說,他必須重返原路,繼續爬向相反那一端的船索。
然而,船索兩端不對稱的重量(加上他的人在一端),使得它開始瘋狂擺動起來。木村不禁擔心它會突然飛開,連帶把他也給摔下來。他必須回到桅杆上,但支撐腳的繩子卻被他在狂亂中順道割下。他必須自己爬回去。於是,他再次咬住刀子,手臂緊拉住船索,伏下身子。準備向前爬。但是船索猛然一斜,他的腳也跟著一滑,刀子自他的嘴巴中滑落。只一秒鐘,他整個人就懸在了空中,腿朝下,臉遠離了桅杆,眼看就要落下去了。
木村別無選擇,必須雙手交替,倒爬回桅杆。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地加快速度,仍然只能小步小步地向前進。狂風驟雨外加船隻的搖擺起伏。不停地阻撓著他。他的身體在颶風中狂舞、扭曲。
轉頭望去,他可以看到桅杆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此時他的手臂開始抽筋。
“救命啊!”恐懼攫緊了木村,他大叫道,“救救我!”叫喊聲中。一隻手已然滑落。
就在離桅杆四英尺遠處,木村用力一蕩,巴望雙腿能鉤住桅杆,但卻減弱了手臂的抓握力。他確信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救命啊!”他嘶聲吼道。
突然間,一個身影出現在帆桁上。“別慌!木村君!”他聽到一個人的叫聲,“抓住我的手!”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