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越密,“這就開始下啦!”
雨聲急驟,幾個人才衝進屋子,身後的雨水已經密得好像珠簾一般。
“好大雨!”吳駿升感嘆了一聲,伸著脖子往長山望。其實他也知道高高的崖壁遮斷了視線,從這裡是看不見燈塔的。
“老大不用擔心,”依舊裹著一身黑袍的劉子七從昏暗的屋角走過來,一條一條地給捕盜營們遞幹手巾,“杜卒長看見天氣不好,一早就上去了。”
“哈!”郝彪笑了一聲,“我就說升哥就是瞎擔心。一個白罕文加上一個杜洛希,除非是今天夜裡下刀子,要不然怎麼可能出事兒。”
吳駿升接過劉子七遞來的手巾擦了把臉:“那倒是,他們兩個倒是比你十個八個加起來……”他頓了頓,改口,“比咱們十個八個加起來都讓人放心。”
屋裡“轟”地炸起一片笑聲,人人都明白吳駿升這是意有所指了。
長山島的七名捕盜營裡面,杜洛希年紀最大,白罕文資歷最淺。
按照杜洛希自己的說法,他在長山島已經呆了十八年。本來駐守燈塔的捕盜營應該兩年一換,可他陰差陽錯幾次沒換下去,日子久了索性就把長山島當了家,不捨得離去。當然,這是他自己的說法。要按郝彪的理解,杜洛希的腦袋怕是有問題。
派兵守長山島,無論如何都是一件怪異的事情。這裡一向重視海運,海岸線上燈塔林立。海上這些年盜匪猖獗,許多燈塔都有各地鄉兵練勇守衛。偏偏是外海口這一帶,本來水運不彰,海情複雜,地方又貧瘠,海盜也不肯來。自從捕盜營駐紮到這裡來就沒有聽說過對抗盜匪的故事,便是海盜的黑帆也不曾看見過一片。捕盜營們的第一要務,從來都是解決口腹之慾,然後就是賭博爛扯打發無聊的時光。
可是杜洛希不同,既不去澆菜,也不去賭錢,每日裡就是坐在門口削箭頭做機關。
“上長山島有三條路,轉折遮掩二十七處。如果有人來攻打的話,我們七個人是沒法守住的。”這是讓杜洛希苦惱的理論。如果是吳駿升的話,這個問題不成其為問題,“哪裡有人來打這鳥地方啊!”不過杜洛希卻致力於解決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辦法也很簡單:機關陷阱。
在長山島呆了十二年,他花了足足八年的時間來佈設機關陷阱,佈下的陷阱有多少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好在杜洛希只是用些竹木獸筋,那些機關過不了兩個月就自行腐壞了。要不然眼下捕盜營們根本就上不了長山島哪一處可以走人的地方沒有杜洛希設過的陷阱呢?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使杜洛希有了展現他價值的機會。滿長山島的機關,他一處處修補更換,這邊還沒修復那邊就又壞了。要是沒有人強迫他離開的話,杜洛希會永遠這樣幹下去吧。
杜洛希在旅順口十二年,做到了卒長。大乾軍的編制,十人一什,什長為領;十什一卒,卒長為領。長山島的長官是把總,按理麾下應該有五十兵,可實際上算上吳駿升自己也只有七個人,哪裡還需要卒長了?只是卒長的餉錢而已。也只有劉子七才會恭恭敬敬管杜洛希叫卒長,別人誰把杜洛希當回事情?
對於捕盜營們來說,杜洛希首先是他們生活的樂趣。閒得無聊的時候總是可以拿坐在門口削箭頭的杜洛希開玩笑:“杜卒長,做什麼呢?”
杜洛希一定老老實實地回答:“做機關呢!”
捕盜營們於是再問:“為什麼做機關呢?”
杜洛希就回答:“上這石塔有兩條路,轉折遮掩二十七處。如果有人來攻打的話,我們七個人是沒法守住的。做了機關陷阱,人就上不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捕盜營們一定鬨然大笑,鸚鵡學舌地說:“可不,人就上不來了。”
杜洛希也不生氣,點頭說:“是啊,人就上不來了。”一邊繼續削他的箭頭。
不過杜洛希的陷阱並非毫無用處,那些竹箭陷坑雖然對付不了著甲的兵士,卻往往可以抓獲些無辜的飛禽走獸,長山島的捕盜營們也就因此可以多開幾趟葷。大概是因為這個,從來也沒有人催著杜洛希去澆菜餵雞。
吳駿升剛到這裡的時候頗為杜洛希不平。可杜洛希是真不生氣,雖然他也明白同伴們是在取笑他。漸漸地,吳駿升也會問:“杜卒長,做什麼呢?”跟著大家一起笑。再後來,吳駿升就會坐在一邊看著杜洛希發呆。有時候他很羨慕杜洛希,永遠有那麼件事情在手裡做是多麼的好!
如果說杜洛希只是讓大家覺得有趣,白罕文就讓人頭皮發麻。
所有人都認為,白罕文不應該到長山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