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隻有兩個品種,店家手藝卻已臻峰頂。門口常有排隊等待開爐的顧客,偶爾長隊要排至月桂橋上。
阿媛自認手藝不錯,卻也未曾做這兩種糕點來賣,實在是雙馥糕坊盛名已久,不敢與之爭輝。
二妙是綾紗巷裡的鴻泰染布坊,這裡產出的布匹經久耐用,色彩斑斕,尤其圖案眾多,最是耐人挑揀。成婚時扯一匹“榴開百子”做被面,做壽時扯一匹“瑞鶴鳴祥”做錦袍,若家中有孩子呱呱落地,扯上一匹“添丁進寶”最是合宜。
阿媛籃子上常搭著的那塊藍印花布,便是多年前柳巧娘從這裡購置的。原是做帳幔之用,如今舊了,便裁下一段做蓋布。顏色雖洗得泛白了,質料卻無半點破損。
還有第三妙,旁人聽來總覺得與前兩者不搭調,那便是在梅子潭旁佔了一大片地的梅吟詩社。
此刻已近晚飯時分,梅吟詩社中,大丫頭阿芹正望著屏風上仿製的《韓熙載夜宴圖》發呆。
聽曲看舞才沒意思,幹嘛不把這些食物細細描繪?都看不清他們吃的什麼……
從寒食至清明,冷食了三日的阿芹顯然對畫的關注點與眾不同,看著千古名畫,肚中竟咕咕作響起來。
“鐺——鐺——鐺”門響了三聲。
阿芹捂著肚子,慢騰騰地走出屋子去簷廊外開門。心道:“出門都不帶鑰匙,成心讓我這餓得半死的人多動腿腳,若是沒帶好吃的回來,仔細我把夜半攬香的活兒撥給你做。”
可待開了門,阿芹卻忍不住使勁眨了眨眼。
“阿媛,怎麼是你?!”阿芹霎時忘記了腹中饞蟲作祟,激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第8章
“怎麼?不想我來?”阿媛打趣道。
阿芹立時親親熱熱將阿媛拉進屋來。
阿媛所來的這處是院子的後門,在她記憶處,這裡平時沒什麼人,通常是派一些小丫頭在這裡守著,做些打掃看門的事情。心想今日從這裡進來,也不用前面的門房通報,不會驚動主家,只煩請那些小丫頭跟阿芹帶個話就好。卻不想,正巧是阿芹守在這裡。
阿媛放眼瞧著,此間物事和她在時並未有太大變化。
近處是一塊兩丈見方的池塘,錦鯉戲於碧水之中,靈活擺動的魚尾無意間撥動了芡實的莖節,漂浮著的捲曲葉片便跟著晃動起來,水中漾起漣漪,猶似小船划水。
往年,到了秋末,阿媛阿芹便要採了芡實的果實邊玩邊吃,娘子們見了,便在旁邊笑吟一句“芡實遍芳塘,明珠截錦囊”。
池塘前方是房屋延伸出的簷廊,青瓦下幾盞羊角小燈,燈內描金細畫,作蘭草竹石之圖。
夏夜裡,娘子們常結伴坐於廊下,乘涼賦詩。
穿廊而進,四面皆是二層房屋,天井處幾叢修竹,似比往昔高挑了許多。
記得下雨時,雨滴自二層瓦片滑落到一層瓦片,又從一層瓦片落到天井之中,呈“四水歸堂”之象。
那時,阿芹常忘記給放在室內的吊蘭澆水,移陽,便偷懶將數個花盆放在屋簷下,每有雨天便自動澆了一次水,簷下陽光半掩,又不至將吊蘭灼傷。她自是得意,卻不曾想,有一回連著十多天陰雨綿綿,她忘記將花盆搬走,硬是將數盆吊蘭澇死了。為此還被娘子責罰了負責晚上倒夜香。
往事歷歷在目,又望見遠處依稀露出的小亭,假山,迴廊,耳間或聞涓涓水流之聲,從前的身影,恍若也置身其中。
阿媛十歲時,便被柳巧娘送到了此處。非為錢財,實是用心良苦。
柳巧娘見阿媛歲數漸長,鄉間私塾不收女子,鎮上的世家族學不收外人。柳巧娘雖是慧心巧手,卻並不是個有學識的人,她教不了阿媛,又怕將來阿媛認祖歸宗時被本家嫌棄。
這時,機緣巧合間聽說梅吟詩社要招上幾個雜役丫頭。
梅吟詩社多年來被稱為鎮西三妙之一,無他,妙詩妙人也。
其發起者是江南才女,出自書香世家的程碧薇,成員也多為世家女子,少時數個,多時數十個,她們結伴遊玩,吟詩作對,甚至和男子一般討論天下大事,歷代興衰。梅吟詩社結詩成冊,刊於坊間,在鎮上風行一時,甚至州府之上亦有人追捧而至。
這樣的地方,對於服役於她們僕從,亦是有較高的要求。首先的,你要識字。若是不識,便要學會。天賦好點的,最好能懂詩作。服務於娘子之間,除了基本的粗使雜作,細緻的磨墨添香,你若不懂得一點詩作,如何明白她們的雅趣?
數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