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良二夫人不知道,否則能把隔夜飯吐出來,再罵一句:饞瘋了的乞奴。
不過良二夫人的教養特別好,罵人和發火這兩種狀態除了最親近的人,旁人基本無緣得見。而一般賤婢惹了禍也不需要她動怒,自有身邊的僕婦出面整治。
老太君愛吃這個,所以良二夫人便早早派人抬了兩筐過去,又命人分了一筐給三房,至於長房——她當然不會剋扣,但家中庶務繁忙,偶爾忘了叮囑下人,下人們憊懶也在所難免,所以隔一天送過去也很正常。
但隔了一天一夜又捂在筐裡的水蜜桃,色香味鐵定是要大打折扣,真是可惜。良二夫人抿唇一笑,怡然自得的挑揀碗中桃肉,還加了點碎冰渣,敷在手背,冰涼爽滑。
良駿吃了幾片丫鬟切好的桃肉,卻見梧桐走了進來。
“夫人、五爺,二姑娘和二奶奶來給您請安。”梧桐道。
良二夫人皺了皺眉:“婷婉怎麼跟她走一起了?”
“說明婷婉長大了。”良駿笑盈盈道,“看在二哥的份上也要與她交好,總不會有壞處的。”
良二夫人是不喜歡莊良珍,所以才會有那種下意識的反應,良駿如此一說她便明白過來,淡淡哼了聲:“把蜜桃撤了,叫她們進來。”
良駿起身避入屏風後。
但他只在內室的羅漢榻上坐了片刻,便踱步上前,目光下意識的穿過屏風的空隙看向那個立在波斯團花五彩錦毯上與母親敘話的莊良珍。
她已換了薄薄的春衫,雲發豐豔,盤了婦人頭,顯得那截脖頸格外的晃眼,真真是膩頸凝酥白,輕衫淡粉紅,仿若一朵散發幽香的蘭。
他想捏住那一截,欣賞她驚恐又羞澀的模樣,緩緩靠近,鼻尖輕碰她耳垂……良駿慌忙收起視線,扭頭離去。
請安完畢,良婷婉已經自來熟的拉起莊良珍的手,興致沖沖來到了天然苑。
甫一邁入,撲面便是幽柔香郁的空氣,莊良珍愣了下,好一個天然苑。
顧目四盼皆是綠蔭濛濛,雜木異草,更有蘿蔦葉蔓愜意的攀援而上,所攀的樹木一看便是有年歲的,這裡還真是講究了“天然”二字,看似無雕琢,實則處處講究,供養如此大的一座園子,難以想象花銷有多壯觀。
她在心裡涼笑:即便錦繡如此也填不滿江陵良氏的欲壑啊。
他們還想要更多。
並不惜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害她幼年失親,亦無人照拂,寄養良驍身邊,及笄又失去女孩子最珍貴的,顛沛流離,被男人欺凌,漂泊此生,家不成家……
倘若可以選擇,她也想要清清白白的,被阿孃與爹爹嬌寵保護,做一個天真無邪的姑娘。
良婷婉好奇的打量莊良珍,第一次來的人都會愣住,眼睛放光,但不知為何,她竟覺得二嫂嫂眼裡的光更像是淚光,悲愴而哀慼。
不過她長得真是漂亮啊,讓人想拄著下巴坐下來仔細端詳。
莊良珍定了定心神:“慕桃、春露,你們仔細看著點,別讓她們把蝶翅草的根挖壞了。”
慕桃和春露欠身稱是。
良婷婉則不由分說拉起莊良珍,引她四處逛遊奇花異石。莊良珍淺笑應對,暗忖:這才將將開始接觸,即使弄髒衣裙良婷婉也不見得陪我更衣,畢竟大家還有些生疏。
良婷婉得意的指著一株蒼翠的金絲楠木:“它已經快三百歲了,乃趙氏天下的一位開國功臣親手種下,而他的嫡親孫女也是我們江陵良氏的第一位皇后娘娘,當年就是因為它才選在這一處建天然苑。”
靠近了才發現這株楠木竟有異香,似花果,當真罕見。
但是這樣具有特殊意義的東西不是應該世子或者世孫才能享有的嗎?
居然放在了二房!莊良珍忍不住冷笑,這位良二夫人當真是有趣啊。
比良二夫人更有趣的是老太君,看來當年那些事八成是真的了。
她不信良驍對此一無所知,可是……他看上去真的一無所知,跟這幫禽獸相處的無比快樂,甚至合起夥來騙她!
那就讓他一輩子都不清楚吧。
跟殺母仇人相親相愛,死後都要被藍嫣芝再殺一遍,不孝逆子!
既然有了採摘的點,莊良珍也不貪多,先取了兩籃,翌日良婷婉又來找她做毽子,幾天後又拉著她去天然苑。
小丫頭們埋頭吭哧吭哧挖草,二奶奶則和二姑娘在花樹下踢毽子,都是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貪玩的時候,也是深宅大院裡一抹難得的活潑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