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姬景淳穿過長廊,聽著府中僕婦悉悉議論之聲,不由停下腳步,不由發聲,“咳!”
“縣主。”僕婦們回過頭,見著姬景淳,忙行禮參見,“您萬福!”
姬景淳點了點頭,“發生什麼事情了?”
“大王剛剛從宮中回來,神色十分不好。問明瞭王妃在明心閣,就匆匆趕去了。”僕婦稟報。
姬景淳吃了一驚,“有這樣的事?”
她自幼得柳倩兮教養長大,對柳王妃十分尊敬,聞言不免有些擔憂柳倩兮,將手中的荷包丟給了射月,“射月,你先會去,我不放心母親,過去看看。”
射月恭敬應道,“是。”
姬景淳匆匆趕到明心閣,見閣外簾子動盪,沒有一個丫鬟立在外面守候,不由留了一個心眼,放輕腳步,走到檀珠簾子下,聽見閣中傳來父親的質問聲,“……如今長安風聲湧動,整個唐氏覆滅,掀起了這麼大的風浪,我竟沒有想到竟是你暗中做下的手筆。阿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及至最後一個文句,聲音壓抑而又痛楚。
明心閣褐色厚重的帳幔垂下來,和著清淡中朗的檀香,柳倩兮跪在蒲團之上,望著姬琛,目光茫然了一會兒,漸漸凝了起來,“為什麼?”
面上凝出一種深切而切齒的痛恨之情,“因為我恨她!”
柳倩兮傾盡全力吐出這一句話,看著丈夫因著此言詫然而俊朗的面龐,心中湧起一股多年夙願達成的解脫和深深的悲哀。若不是將恨意深深的埋到了骨子裡去,自己又怎麼會花用了這麼多年時間,籌謀算計,只為了一舉擊倒盛寵天下的唐氏!
她挺直了腰背,挺直起了自己的驕傲和自尊,悠然望著姬琛,“大王怕是不知道,多年以前,在嫁進王府之前,我就曾經見過你的!”聲音懷念!
“你……”姬琛聞言微微意外,齊王繼妃柳倩兮嫁進韓王府之後,主持中饋,教養子女,他多年以來心中抱疚的同時,也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完美的妻子。但如今聽聞她這般言語,搜遍了記憶中的每個角落,都尋不出記憶深處畫面角落裡這個女孩的模樣,“我竟是不知道……”他訥訥道。
“您自然是不知道的,”柳倩兮悠悠笑道,目中充滿了懷念之情,“那時候,你根本沒有看到我。那時候,唐氏還沒有進宮,剛剛生下了淳兒不久,還是您的齊王妃。您攜著妻女遊芙蓉園,正逢著我和幾個閨中女伴也在芙蓉園中游耍,隔著曲江池曾經偶爾看到過一眼。”
很多年之後,柳倩兮還記得,那一年的長安春日,風那麼輕,風光那麼美,曲江池旁的金絲芍藥開的像怒放的雲朵一樣的碩豔,她立在曲江池畔角落,悄悄的覷著駐立在金絲芍藥旁的那對男女。
齊王夫婦是宗室中盛傳的一對恩愛夫妻,齊王姬琛年輕英朗,是宗室裡有名的賢王,齊王妃唐氏出身低品官宦,父親早亡,由叔父撫養長大,因著美貌被王賢妃瞧中,為其子齊王姬琛選為王妃。唐氏嫁入齊王府之後,夫妻恩愛,唐妃七八年未曾生育,齊王姬琛從未納過一房妾室,太寧三年,唐妃終於懷孕,最後產下的卻是一個女兒,姬琛依舊沒有怨言,依舊寵愛唐妃如故。
那一刻,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女伴盡皆遠離,她躲在暗處,默默的張望著那對恩愛夫妻。金絲芍藥花色盛開驚豔繁雨,二人麗影成雙,挨在一處喁喁私語,也不知說了什麼,唐真珠忽的嬌笑出聲,姬琛瞧著身邊女子的容顏,目光痴賞,猶如身邊的女子容顏遠勝過盛開的芍藥。她在曲江池的另一側,悄悄瞧著他們恩愛的模樣,滿心欣羨,希望上天能夠賜予自己一個像齊王一樣尊貴專情的夫婿。
少女時候的心情純美綺麗,猶如一段美好的夢境。熟料之後的遭際變化猶如命運的大手撥弄,唐真珠拋夫棄女,進了太極宮成了大周皇帝的貴妃,榮寵之名傳天下,而河東柳氏的嫡女自己,被皇帝賜婚給失偶的齊王,成為新一任的齊王妃。
這一刻,柳倩兮倚著佛龕上微弓身子嘶聲而語,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怨毒情緒,“我恨唐氏,我的大王年輕英俊,富有才華,卻因為唐氏這個女人的緣故,一直被困禁在一座小小的致遠居中,不得為國效力,徒徒荒廢!”
她跪坐在蒲團上,用歇斯底里的口氣嚷道,“我不服氣,你從沒有負她,她憑什麼竟先負了你,還負的這般徹底?我定要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來,哪怕為此我失去一切!”
韓王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妻子,一時心中大慟。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為一個女人傷痛的時候,從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另一個女人,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