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若當真要辦起來,定是人多事雜,我一個小丫頭辦不了,可是要向大母求助的,您將郎姑姑借給我,幫我操持春宴需要的器物、採買吧!”
“好好好,”秦老夫人笑意濃的要從眼睛裡流淌出來,“留娘既然下定了決心,大母便命府中上下,全力配合你。絕不會出一點紕漏子!”
又望著顧嘉辰和顧婉星,“你們三個都是顧家的女兒,到時候也要給留娘捧場,可不能誤了我們韓國公府的面子。”
顧嘉辰和顧婉星都福身道,“定是!”
五月的春風正濃,香豔棠毓館庭前的西府海棠開的香豔灼熱,顧婉星一身淡綠色的恆州春羅衫子,登上棠毓館的館門,“三妹妹!”
少女像是早春新柳枝芽,在花廳中的烏木座椅上坐下,指甲大的石榴珠花別在小裙雙鬟髻上鮮活若滴,“三妹妹,愚姐不請而來,你不會怪我唐突吧!”
顧令月笑道,“怎麼會?姐姐肯來看棠毓館看我,我求都來不及呢!”
瑟瑟捧著托盤上來,在顧令月面前奉上一對犀角雕蘭花杯。顧婉星捧起犀角杯,飲了一口扶芳飲,只覺一股酸甜清新的味道瀰漫整個口腔。抬頭打量著棠毓館,顧令月此時待客的乃是當初棠院正房推倒改建的花廳,是一個四方形的屋子,四周雪白牆壁中嵌著厚實的紫檀雕花隔扇,若將隔扇取開則廳中四面通透,明遠通透。今日裡將北、西、東三面隔扇安上,只餘了南向牆壁中朝著院門敞開。花廳梁枋間垂下的蜜合色帳幔飄柔靈動,鬆鬆挽住的組綬繫帶上碩大的綠松石吐耀著咄咄的寶氣。乳白長絨地衣如同柔軟的雲朵瀰漫住整個廳中,廳中平託螺鈿花鳥長案、紫金燕子銜燈香爐、越窯供奉梅瓶,天青色折邊宮盤……無一不是精緻器具,北側牆壁上懸著一對《美人簪花圖》,惟妙惟肖,貴婦姿態柔美,臨水照花,手指弧度柔美,乃是魏晉曹達所作。不由心中暗暗感嘆,這位三妹妹到底是皇室的貴女,居住的地方竟佈置的這般精緻華麗,自己的橘院是遠遠比不了的。
顧令月笑道,“二姐姐,這是新進的林擒果,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顧婉星笑著點頭道,“多謝妹妹。”瞧著盛著果子的松下臥鹿攢盤,鏨刻纖細精緻,花紋隱起圓滑,藏鋒清晰,技藝新奇竟是生平未見,眉宇中露出一絲吃驚之色,“三妹妹,你這攢盤用的是什麼技藝?”
顧令月笑著道,“這是剔紅!”
“剔紅?”顧婉星疑惑問道。
“是啊,漢代擅漆器,漆器上的文章,到了漢代。內府有一位張杭生,花了十幾年的功夫,創出了剔紅這門手藝,用剔紅雕刻了一座上古三皇五帝插屏進獻給聖人,聖人大家讚賞。剔紅需得以木灰、金屬為胎,在胎骨上層層髹紅漆,少則八九十層,多達一二百層,待半乾時描上畫稿,然後再雕刻花紋。製作精細,遠勝過一般漆器。費事繁多,如今天下之中只張杭生一人會,送到宮中的剔紅用具至今也不過十餘件。聖人瞧我搬遷回國公府,便將這剔紅松下臥鹿攢盤賞了下來。”
顧婉星心中越發吃驚。內府之中只有十餘件的用具,可以想見是多麼珍貴,聖人卻賞了顧令月一件。可見得顧令月受寵之深。這樣珍貴的剔紅攢盒,在棠毓館中並未受什麼珍視,而是做了平常裝果食的用具。可見得根本未放在心中,顧令月底蘊之深。
顧婉星對顧令月這個忽然回來的堂妹有些懵懂,但此刻,顧令月在她心中忽然上升,便的她永遠觸碰不了,也心思懶怠,沒有心思去追逐這個高度。
顧婉星迴過神來,從丫頭手中取過一個鵝黃色荷包,笑著道,“三妹妹,你剛剛回來,做姐姐的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荷包是我親手做的,手藝不精,但還算過的去,送給你當一個念想。”
顧令月怔了怔,嫣然笑道,“二姐姐謙虛了,妹妹喜歡的很。”
接過荷包,將荷包捧在手中,見在收口處打了十幾個荷包褶,手工精製,上面繡的鴨子戲水花紋活潑肖形,宛如真的一般,不由唇角微翹,“真漂亮!二姐姐的繡技真的不錯。”
顧婉星日常被顧嘉辰壓著,身份、愛寵、才華皆不如顧嘉辰,唯有一手女紅功夫是苦練了七八年紮實練出來的,聞言面上閃過一絲自得,笑著道,“多謝三妹妹誇讚了。”
顧婉星在棠毓館閒坐,只覺盞中扶芳飲鮮美異常,飲了一盞又一盞,和顧令月坐在花廳中閒聊著話。忽聽得小丫頭在院子外屈膝行禮的聲音,“大娘子萬福。”身子猛的緊繃起來。
棠毓館門外,顧嘉辰一身楊妃紅對襟衫子,黃金鳳仙花簪在風流的飛仙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