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送葬隊伍威嚴肅穆,一路行往長安西郊景陵而去。顧家之人並未受到通知,到了此時,顧鳴方知曉丹陽公主並不入顧家墳塋,而是歸葬仁宗皇帝景陵,險些從養傷的榻上跳起來,神情激動,“怎麼可以?丹陽怎麼可以這樣?”神情扭曲,“她這般,將顧氏宗族置於何處?將我這個夫君置於何處?”
“好了,”秦老夫人厲聲呵斥,眉宇之間露出一抹蒼涼之色,“如今瞧著,公主臨去之前確實沒把自己當做顧家人了!”
顧鳴回過頭去,水意倔強的留在眸中。
秦老夫人瞧著顧鳴這般模樣,這段時間憔悴心力的疲憊之情與心中蘊含的失望混合在一處,說出前所未有的重話:“你如今做出這幅模樣做什麼?說到底,公主是君,你不過是臣子。這些年你以臣子之身行欺君之事,神宗皇帝是個好脾氣的,方能容忍你到如今。公主到底有她的驕傲,如今不肯折節,也是應有之義。你不過是為從前的言行付出代價,何必這般不能接受?”
顧鳴聞言受傷極深,怒駁母親道,“公主既入了咱們顧家的門,就是顧家的媳婦。有哪個媳婦竟是如此行事?”
秦老夫人如同瞧傻子一般瞧著顧鳴,“昔日太宗高陽公主下降房氏,蓄養男寵,令駙馬守門楹。大周公主皆以囂張跋扈著稱,丹陽在其中已經是少有脾氣純善的了。你若連她都不滿意,當初就別答應迎娶公主啊,若娶了蘇妍一樣的小家碧玉,便是做一副老子是天的架勢也沒有人管你。說到底,仁宗皇帝當初瞧中的本是你阿爺的軍功,又不是你本人,若你不肯迎娶,大可將公主許給二郎。”
顧鳴被母親斥的氣弱,辯解道,“可我若不答應迎娶丹陽,這阿爺的國公爵也就沒法子承襲了。”
“免了!”秦老夫人冷笑,“二郎也是我的兒子,儘可以繼承國公爵,用不著你如此犧牲。”
閉了閉眼睛。
“瞧著如今顧家落的的狀態,便是當初這韓國公爵位斷了,你們兩個都無法承襲,也好過如今這般。”
晨光熹微,送葬丹陽公主的隊伍肅穆莊嚴,燕王姬洛一身孝服,雙手捧著丹陽公主姬長寧的靈位行在隊伍之前,隨著司儀撥出“跪”,“起”之命,一路跪在風塵之中,又起身重新肅穆前行,出了長安城門,郊外的原野清翠開闊,隊伍一路向西曲曲折折而行,最後將公主靈柩歸葬於景陵之中。
金赤色的太陽懸在天空之上,射出萬丈光芒。阿顧坐在輪輿中,一身重孝,回頭望著墓室。景陵肅穆寂靜,草木蒼翠,仁宗皇帝與肅明杜皇后的合葬墳塋高大肅穆,太皇太后馮氏墓塋略讓開一些,陪葬在仁宗皇帝一側。丹陽的墓室便置於太皇太后腳下,距離父親仁宗與母親馮氏太皇太后距離十分親近。
阿顧想:母親長眠在這兒,終日陪伴在阿爺阿孃膝下,猶如回到小兒女時光,應該也是……幸福的吧?
想著自此之後與母親永訣,傷心不可遏制中行,眼淚墜落頰上,太陽懸於墓室之後,泛出萬丈金光,阿顧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閉合的墓室,拭去頰上淚滴,吩咐碧桐推著輪輿前行。人生道路漫長,阿孃永遠是存在自己心底深處一抹溫柔的依戀,可是她也不能持續戀誕在舊日的時光中,總要昂著頭繼續向前行。
太陽西沉而落,暮光照在延嘉殿的簷角上,絢爛沉靜。
王合雍從丹陽公主葬禮回來,換上一身素服,坐在殿中榻上秋香花梨方榻上,態度閒適。譚姑姑捧了一盞百合棗羹上來,“殿下,你辛苦了一日,喝口百合棗羹補補元氣吧!”
王合雍捧著百合棗羹飲了一口,嘆道,“到底還是宮中舒服!”
“可不是麼?”譚姑姑笑著道,“從前前韓國公對待丹陽公主太過怠慢,皇家貴女過的如此憋屈,倒是墜了皇家臉面,如今聖人總算是狠狠罰了顧家,給了他們個沒臉,就是咱們這些做宮人的,瞧著也覺得爽氣!”
“這其中也是有因由的!”王合雍端著羹盞道,“神宗皇帝太過愛面子,倒反而是委屈了嫡親妹子。聖人如今倒是個雷厲風行的……從前丹陽姑姑覺得若是摘了顧大郎的爵位,宜春縣主是個白身之女,瞧著不太好看。其實她沒有想明白,阿顧是宗室出女,本身有著縣主爵位,只要她一日受著聖人寵幸,生父是國公還是白身,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垂眸含蓄道,“也不指望從父系得什麼好處。”
“宜春縣主是貴女,日後終身有聖人記掛著,自然是不會愁的。”譚姑姑扶著王合雍的手伺候歇息,笑著道,“奴婢卻是不明白,聖人這般拾掇顧大郎,為何卻還給他留了宅子和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