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頭髮、怔忪靠在床頭的阮玉。
十個月,整整三百個日夜,再次看到阮玉漆黑的眸子和能伸能屈的手腳,姜顏不由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她原以為自己經歷了風風雨雨,早已練就了一顆堅強的心,可當阮玉沒有焦點的眼睛望向自己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堅強皆分崩離析,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抱住阮玉變得單薄的身軀,緊緊地抱住。
她緊閉雙目,極力不讓淚水洶湧而出。
“阿玉,沒事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姜顏脫口而出的並非什麼‘你醒了’‘太好了’之類的話語,只是不斷地重複著,“沒事了,阿玉,一切都過去了。”
可懷中的身軀僵硬呆滯,半晌沒有反應。
姜顏這才覺察出些許不對勁,不由緩緩鬆開阮玉,端詳著她隱藏在披散長髮中的尖巧面容。只見阮玉瞳仁渙散沒有焦距,如同病美人木偶般呆呆地望著姜顏,連眨眼都像是放慢般遲鈍,面上露出些許疑惑,問道:“你……是誰?”
驚喜褪去,姜顏怔了怔,不知以前那個善良溫暖的阿玉,為何用這般陌生的眼光看著她。
阮玉極慢極慢地歪了歪腦袋,手指抬了抬,似乎想要觸碰姜顏,然後抬到半空中又輕輕蜷起手指縮回,攥著袖口很小聲很小聲地問:“你……為什麼……哭?”
姜顏愕然地望向趙嬤嬤。
趙嬤嬤眼睛通紅,勉強笑道:“三姑娘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老爺也認不出。大夫說三姑娘頭部受過重創,能醒來已是萬幸……”
姜顏又看了阮玉一眼,阮玉仍是呆呆的模樣,像是好奇又膽怯的雛鳥,時不時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陌生的一切,不敢稍稍大聲說話。
或許,忘了也是好事,不必承受往事的痛楚。
姜顏心中一酸,輕而謹慎地拉住阮玉的手,用最溫和的語氣道:“阿玉,我叫姜顏,顏色的顏。你不用怕,我會是你一生的摯友,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曾經阮玉皓如霜雪的手臂,如今卻瘦到腕骨突出,她只是直直地望著姜顏,許久才極輕地喚了一聲:“阿顏……”
聞言,不止是姜顏和趙嬤嬤,便是阮玉自己也驚著了。她輕輕抬手捂著嘴唇,不可思議般道:“不知……為何,我……一見……你,甚是……熟悉……”
興許是久睡初醒,她說話還不利索,只能一兩個字艱難地往外蹦,可眼中卻恢復了些許神采,望著姜顏的時候不似先前那般呆滯。
於是姜顏笑了,輕輕擁著阮玉瘦削的肩,“不錯,我是阿顏。阿玉,願你以後記起的都是好事,遇見的都是好人。”
阮玉醒來大概是姜顏近來聽過的最好的訊息,令她在等待授官的日子中不那麼無聊。
四月中,入夜。
姜顏正執筆在紙上將朝中黨派和各派官員利益關係一一羅列,寫到認真時,院內忽的傳來有人翻牆落地的輕響,她心中一緊,忙喝道:“誰?”
片刻,一條挺拔修長的人影映上窗紙,一手握刀,一手敲了敲房門道:“是我。”
聽到苻離熟悉的嗓音,姜顏放下袖中的小刀,起身開了門,無奈笑道:“不是說了你剛升了千戶,公務繁忙,不必夜夜來我這麼?院外有你的下屬盯著呢,不會有事。”
自從得知那日清晨歸來,姜顏在房中發現了陌生男子的腳印後,苻離便派了幾名得力的部屬日夜交班盯著姜顏院外的動靜。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放心,堅持每晚親自陪著她入睡。
“無礙,看著你我方能睡得安穩。”苻離走到姜顏案几旁站定,拿起她寫好的名單掃視一眼,道,“薛睿的事,你打算行動了?”
“嗯。”姜顏道,“如今阿玉也已經醒來,我不想拖太久。何況早點解決隱患,你才不用每天來我這熬夜。”
“也不算熬夜,是陪你睡覺。”苻離放下手中的紙張道,“你即便領了官職,也不過是七品編修,如何與薛家對抗?這事,還是交給我來……”
“荀子有云:‘君子性非異也,善假於物也’,薛家樹敵頗多,不需要我親自動手,而我要做的便是遊說他的敵人結成盟友。”姜顏笑著打斷苻離的話,羊毫筆在指間瀟灑一轉,繼續抬筆潤墨道,“小苻大人要做的,便是護好太子殿下。畢竟要動薛家,太子勢必會受影響,我不想連累他。”
“你要假借他人之勢?”苻離擰眉,不太放心道,“從何處動手?”
“錦衣衛不敢明著撼動薛家,我便將矛頭引向他……”說著,姜顏用硃筆將紙上‘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