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炙熱之時儘快動筆,待到正午時分,陽光猛烈,則不利於思考。”
姜顏一一應允。
到了典籍樓,翻開往年殿試時務策論時,姜顏竟看到了十八年前殿試狀元姜韞川的策論文。
姜韞川便是姜顏的父親,如今的寧陽縣縣令。
翰墨飄香,紙張中的話語不卑不亢條理清晰,看到阿爹當年意氣風發的文字,姜顏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心中的信念更堅定了幾分。
三月初一,殿試日,貢生入場。
鴻臚寺早已提前備好策題案,光祿寺在殿前佈置了百張案几,再由禮部官員領著貢生入場靜候。巳時,翰林院大學士及讀卷官便簇擁著年邁體衰的皇上和太子入場,禮部鳴放鞭炮,貢生跪拜天子,各自歸位落座。
姜顏的桌案在第三排倒數第二,是個不太起眼的位置。剛落座,便有執事官捧著卷軸宣佈今年的策論題,考的是對歷朝律法的變更的理解。
因姜顏從小愛聽故事,故而經史子集中,蘊含朝代更迭的‘史’則是她的強項,又因阮玉一案伸冤無門,她亦是研究了各朝律法,故而此次殿試的題目於她而言無異於簡單到信手拈來。
簡單,卻也危險。
歷朝歷代,大多君王都喜歡粉飾太平,若寫歌功頌德之作最為保險,但卻缺乏新意;若筆鋒辛辣銳利,雖標新立異卻也很容易激怒天子……
如何寫下去,是個問題。
日頭漸漸高升,擋在頭頂的樹蔭褪去,暖洋洋的太陽灑了滿身。姜顏定了定神,抬頭朝殿門內望去,皇帝依舊是病懨懨的模樣,歪在龍椅裡閉目打盹,不太精神。按照皇帝的性子和身體狀況,殿試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貢生的答卷多半由大學士代為審查排名……
思及此,姜顏深吸一口氣閉目,再睜眼時,她已定下胸中經緯,抬筆潤墨,在三月傾瀉的陽光中落下第一筆。
不覺時光飛逝,日落西山,封筆交卷。
考官挨個收好試卷送往彌封官處糊名,檢查好每份試卷並無特殊標記後,再送至文華殿讀卷官處批閱排名……
而這一切繁瑣的工序,皆與姜顏無關了。
從初入國子監至今,已有三載春秋。離阮玉出事至殿試結束,又是九個月一晃而過。
修習三載,九月苦讀,她終於走完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緊繃的心絃一朝鬆懈,並無太大欣喜,反而只餘無限的平靜,滿身輕鬆。
走出宮門的那一刻,夕陽的餘暉剛巧湮滅在山巒之後,天邊晚霞如同展翅欲飛的火鳳凰盤旋在西山之上。倦鳥低飛,鱗次櫛比的應天府籠罩在一層昏暗的暮色余光中,靜謐而巍峨。
正陽門外,苻離早已等候在此。暮色將他的影子拉得拉長拉長,投在地上,像是一把鋒利的劍。
不知從何時開始,姜顏見得最多的,就是他默默等待的身影。
望見他的一瞬,姜顏先是頓了頓,隨即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一路小跑過去,一身杏白鑲黑邊的貢生衣袍隨風翻飛,飄颻若仙。
苻離一直以為文人士子的服飾繁瑣累贅,可穿在姜顏身上,卻別有一番俊俏飄逸之感,不染塵埃,叫人看了賞心悅目。
正想著,姜顏在他面前站定,背後映著莊嚴肅穆的巍峨皇城,氣息微亂,笑著說:“我想吃滴酥鮑螺,想去望月樓看燈海,想喝酒喝到天明!”
路邊的杏花打著旋落下,鳥雀掠過,驚落一樹暗香。
苻離望著她眼裡希冀又輕鬆的眸光,不覺柔和了面容,輕輕勾起嘴角道:“好,我陪你。”
今晚的夜色很好,望月樓上,星空低垂,浩瀚銀河好像觸手可及。姜顏憑欄而望,任由夜風夾雜花香酒香拂了滿面,她勾著小酒罈飲了一口,忽然側首問道:“苻離,我們認識多久啦?”
苻離側倚著欄杆凝望遠方蜿蜒的燈海,側顏完美,不假思索道:“三年零一月。”
“三年。”姜顏笑了聲,托腮道,“三年前,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你這麼個倨傲冰冷的傢伙在一起。”
苻離嘴角輕揚,緩緩道:“三年前,我也未曾想過會向婚約妥協,和你這麼個‘紅顏禍水’在一起。”
姜顏笑得雙肩發顫,佯嘆道:“造化弄人吶。”
“是佳偶天成。”苻離低聲糾正她的措辭。
感受到他灼灼的視線,姜顏勾著酒罈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他一眼,忍不住問道:“小苻大人,你總望著我作甚?”
苻離盯了她半晌,忽的朝後退了一步,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