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樓拐角處的陰影裡,朝她微抬下頜,示意道:“過來。”
不知道他賣的什麼藥,姜顏狐疑地走過去:“你要幹什麼?”
話還未說完,苻離一把攥住她的手將她抵在簷下的陰影中,傾身吻住了她的唇。
夜空墨藍,星河流轉,應天府十里燈海如炬。街上熱鬧未消,而寂靜無人的高樓之上,誰也沒發現陰影中有一對璧人靜靜相擁,交換了一個帶著杏花酒香的吻。
一吻綿長,分離時苻離的眸子深邃如海。他說,“姜顏,我帶你去個地方。”
半個時辰後,東街的成衣鋪子裡,姜顏穿著一件松花色繡銀團花的琵琶袖襖子、配石榴紅百褶羅裙走了出來。
她束起的長髮披散,只在頭頂挽了個簡單的小圓髻,素面朝天,卻膚白唇紅。許久未曾穿姑娘家的裙子,姜顏有些不適應地原地轉了轉,裙襬輕輕旋開如紅蓮初綻,映得她的笑顏明豔萬分。
姜顏問:“好好的,為何給我買衣裳?”
“你穿男子服飾與我同遊,諸多不便。”苻離忍不住向前一步牽了她的手,低聲道出了自己的夙願,“不管以後如何,至少今夜,我想牽著我的‘禍水’招搖過市。”
說罷,他難得展露笑意,如冰雪初融,宣告主權般扣緊五指,肆無忌憚地拉著姜顏走入人潮來往的夜市之中。
天上明月,人間燈火,勾欄瓦肆琵琶不停、鼓聲不斷,一身武袍的錦衣公子拉著紅裙少女的手,恣意穿梭在這片千年如一日的繁華熱鬧中。
今夜沒有錦衣衛,沒有女學生,沒有廝殺,沒有功名,沒有危機,沒有冤屈……有的,只是一對執子之手、笑意如春的年輕戀人。
第68章
三月初三; 文華殿內,讀卷官跪拜; 恭迎皇帝和太子親臨。
春意正濃; 老皇帝的鬢髮卻如同打了霜的秋草,乾枯稀少; 皺巴巴的眼皮耷拉著; 只留出一條狹窄的眼縫,虛虛實實地望著庭前跪拜的翰林學士讀卷官和禮部官員; 啞聲道:“起。”
說罷; 他在貼身太監和太子的攙扶下顫巍巍落了座; 靠在雕龍的椅子上; 乾瘦的五指捏著兩顆文玩核桃滾動,對親自奉茶的太子視而不見; 只有氣無力地宣道:“開始罷。”
見父皇並不多看自己一眼; 朱文禮只好將熱茶輕輕放在龍椅前的食案上,隨即退至一旁,垂首而立。
巳正,春光正好; 讀卷官開始讀卷。
此次挑選出來的幾份卷子; 皆是一眾大學士所評選的佼佼者; 幾乎是前三名預定,至於究竟誰第一、誰第二,還需讀卷之後由皇上親自裁定。以往這些事都是交給皇后協同太子打理,但今年不知如何; 皇上竟對殿試頗為上心,竟親自來文華殿聽卷。
如此一來,讀卷官更是謹慎,肅然地拿起第一份卷子,口齒清晰、聲音洪亮地誦讀起來。
這份試卷是眾人公認最好的一份,見解犀利獨到,語言嚴謹流暢,洋洋灑灑千餘字文,如行雲流水令人咋舌,連太子聽了都不住點頭讚譽……故而讀卷官讀得十分認真,盼望聖上垂青惜才。
誰知讀到一半,方才還閉目假寐的皇帝悠悠睜開了眼,開口道:“呈上來給朕瞧瞧。”
讀卷官以為皇上是被此貢生的才學打動,忙起身,將糊了名的卷子雙手奉上,再經由貼身老太監的手轉呈給皇上。老太監將拂塵插在腰帶中,雙手捧著卷子跪拜,以身為案,展開字跡飄逸的卷子以供皇上觀看。
朱文禮站在皇上身後,垂眼就看到了這份氣勢磅礴的時務策文章,心中一動。
這樣乾淨漂亮的行楷他只見過兩次,但每一次都印象極為深刻……除了她,誰還能寫出這般飄逸的字、做出這樣針砭時弊的文章?
但這個時候鋒芒畢露,或許並非好事。
朱文禮不動聲色地觀摩天子神色,在心中暗自為姜顏捏了把汗。
皇帝不露喜怒,虛著眼掃視卷面字跡,繼而用帶著渾濁蒼老的嗓音道:“此卷不可,下了。”
這份卷子無論文筆還是見識皆屬一流,可不知為何,一向不問紅塵俗世的皇上此番竟是一錘定音、說撤就撤!
“這……”讀卷官和大學士們皆有些為難,下意識看了太子一眼。
朱文禮忙向前一步出列,行禮道:“父皇,棟樑之才乃國之命脈,您還是看看別的卷子再決定裁撤與否罷!”
翰林學士緊跟出列,斟酌著問道:“陛下,臣愚鈍,不知這份答卷有何不妥之處?還請陛下明示。放榜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