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道:“給你。”
明知自己已經滿手汙穢,沒有資格再奢望什麼,程溫依舊微微顫抖著接過那支筆,溫聲笑道:“多謝阮姑娘。”
“你……認得我?”阮玉微微睜大雙眸,眼中跳躍著火光,也映著程溫俊秀溫和的笑容。她打量程溫許久,也遲疑許久,方細聲道,“奇怪,方才那場景,我總覺得在夢裡見過。”
第87章
九月十二,轟動一時的薛家父子案終於落下帷幕。
平津侯薛長慶大肆排殺異己、賣官鬻爵、販賣私鹽及叛國罪; 這樁樁件件的大案; 每一項都足以定他死罪; 按例,當夷滅三族。然太子念在他是朝中元老; 且年輕時也立過功勳的份上,褫奪‘平津侯’之封號,賜他全屍,妻女皆被貶為庶人;其子薛睿目無王法、多次作奸犯科; 已杖責一百,按例當刺配流放幽州,不過因其廷杖過後創傷崩裂感染,高燒不醒; 無法押送前往,故而皇后開恩允許他暫留北鎮撫司獄中就醫,待傷好再押送出京。
即便如此; 薛睿的潰殤依舊日漸加重; 出氣多進氣少,怕是沒有幾天可活了。
之後半月,朱文禮褪去以往的儒雅溫和; 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拔除朝中薛家黨羽,刑部尚書等十餘名涉案官員不是被革職查辦就是被貶出京師,朝中上下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大換血。
皇后的孃家人為了自保,甘願辭官歸隱。如此一番大動作過後; 朝堂之內光是掌管律法的三司就 空了兩司,更有其他空缺大小職位十餘個,故而朱文禮立即詔見六科商議,趕在蠢蠢欲動的允王前選拔了一批青年才俊補上,徹底斷了允王想要培植勢力的心思。
和姜顏同為翰林院編修的榜眼張之敬則被擢升為大理寺少卿,周圍的人官位多少有了變化,朝中空缺基本完善,唯有姜顏仍是七品翰林院編修,終日與文墨國史打交道。
她自知身份特殊,能留在翰林院已是不易,非但一點也不憤世嫉俗,反而樂得清閒自在。
倒是程溫因在薛家一案中立功,朱文禮不計前嫌,破格擢升其為詹士府少詹士兼督察院左僉督御史,直接隸屬太子,可謂是前途無量。權貴們似乎忘了他是用什麼手段將薛家連根拔起的了,上趕著要與程御史結親,皆被其婉拒。
問其緣由,他只是笑著回答:“抱歉,程某已有意中人。”
九月二十八是苻離的生辰,及冠成年的日子,自是意義非凡。
一大早,苻離便回了首輔宅邸,約莫要在主宅裡行完冠禮、吃過午膳後,方回長安街。
近日翰林院難得清閒,不必卯進酉出,姜顏便特地提前一個時辰出宮,歸家途中又去集市採買了新鮮的食材。苻離少說還要一個時辰才會歸來,趁著太陽還未落山,她便挽起袖子去廚房和了面,在竇嫂的傳授下搗鼓了半個時辰才勉強弄出一碗長壽麵。
面燙熟後裝入碗中,由於她揉麵的力道不足,刀工也不均勻,煮出來的面斷了好幾根,姜顏便很機智的將斷面挑出來自個兒吃了。誰知挑挑揀揀後,完整的長麵條只剩下半碗,看上去有些寒磣,姜顏急中生智,在面上淋上兩大勺熬好的雞湯,挖一勺肉醬點上,燙一把青菜,再臥上兩個金黃的荷包蛋充數,長壽麵便算完成。
嚐了嚐鹹淡,正好。
面做好,天也黑了,姜顏端著面去了正廳,再點幾盞燭臺,罩上薄紗燈罩,使得不大的廳堂內盈滿橙黃的暖光,如夕陽穠麗,光亮溫馨無比。
接著,她解下束胸,換上許久不曾穿過的襖裙——松花色繡銀團花的琵琶袖襖子,配鮮豔欲滴的石榴紅百褶裙,是殿試完畢那夜逛街吃酒時,苻離送她的禮物。
姜顏仍記得那個星河流轉的夜晚,萬千燈火之中,一身武袍的少年郎緊緊拉著她的手,低聲說:“至少今夜,我想牽著我的‘禍水’招搖過市。”
往事歷歷浮現,姜顏嘴角微微勾起,滿心的歡喜按捺不住似的鼓動著。她拉開床榻旁的矮櫃,從最下層取出一個長條形的檀木盒子,開啟盒子一看,裡頭是一支成色極佳的並蒂蓮玉簪,乃苻離送給她十七歲生辰的禮物。
鬆開束起的髮髻,將長髮一縷縷梳開,細細綰好小髻,再簪上玉簪,雪白的衣襟包裹著修長白皙的脖頸,暖光與紅裙映襯,更顯得她眉眼明麗,顧盼生輝。
剛打扮好,院外便傳來叩門聲,姜顏知是苻離應約歸來——早晨姜顏便提前與他說好,讓他過來吃晚膳的。
為了不打擾小年輕,竇嫂將晚膳的菜式準備好便回家去了,姜顏只好順手提起案几上的一盞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