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知到了誰家殿宇,連宴會的絲樂聲都聽不見了。
面前是狹長的、沒有盡頭的宮道,身後是朱漆大門,簷下‘詹士府’的牌匾在陽光下折射出金燦燦的光,巍峨而肅穆。這會子連宮女和太監都沒了,阮玉徘徊在原地,絞著袖子,不知該繼續往前走,還是鼓足勇氣去這個詹士府中問路……
正踟躕著,忽聞身後傳來一個溫柔的男聲,帶著些許詫異道:“阮姑娘?”
這聲音來得突然,阮玉雙肩一顫,下意識回頭,便見以為身穿緋色繡雲雁官袍的年輕男子立在簷下,俊秀的臉上展開一抹溫和的笑意,輕聲問:“在下詹士府程溫。姑娘……可是迷路了?”
微風拂來,阮玉又想起了那支滾落在自己腳邊的狼毫筆,以及蓮燈之下神色悵惘的俊秀青年。
第89章
坤寧宮內; 仙樂嫋嫋; 歌舞飄飄。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從東宮大婚後,張皇后的氣色便比先前紅潤許多; 微霜的兩鬢為她增添了幾分威儀沉穩; 卻並未削減她半分顏色。
宮婢依次斟酒,張皇后一襲鳳冠禮衣正坐; 儀態萬方。她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結伴祝酒的命婦和貴女們,最終落在允王身側的李沉露身上。
這些時日; 李沉露尖尖的下頜圓潤了不少; 想來是懷有三個月身孕的緣故。她一襲真紅的繡金對襟大衫; 深青織金雲紋霞帔; 頭戴攢花九翟冠; 滿身富貴; 笑起來眼角的小痣嫵媚無比。雖說李沉露是客,是臣婦,但言笑晏晏同周圍的貴婦人和官家娘子交談的模樣,倒有幾分主母的氣度。
如此喧賓奪主; 皇后自然不甚痛快。她不怒自威; 點了允王妃的名號,道:“近來聞朝堂薛家黨羽之事,本宮頗有感懷。這背靠大樹好乘涼,可若站錯了隊,立於危牆之下; 恐怕背後的那些非但給不了支撐,那天塌了,還會招來滅頂之災……”
皇后悠悠抬眼,望著李沉露笑道:“允王妃,你說是也不是?”
旁人聽不懂皇后的弦外之音,李沉露又怎會聽不懂?
原來皇后娘娘早察覺到她與允王日日進宮侍奉湯藥、討好皇帝,乃是別有用心,故而藉此之言來提醒她莫要站錯了隊,莫對不屬於她的東西存有非分之想。
縱使心中怨恨無比,李沉露面上依舊不露絲毫破綻,朝皇后盈盈一福道:“娘娘說的是,兒臣受教。”
兩刻鐘後,李沉露陰沉著臉,步履匆忙地走在宮道之上。
而她身後,不成器的允王朱文煜手持著象牙骨扇追上來,伸手拉住李沉露,問道:“你肚裡懷著呢,當心點!”
坤寧宮的絲樂聲已經遠去,離了皇后的地盤,李沉露才不情不願地緩下腳步,眉間一蹙,做憂戚狀:“方才在宴上,王爺也聽見了。”
朱文煜一臉狀況外,心不在焉道:“聽見什麼?”
“我們這幾個月殿前侍藥,又怎會瞞過坤寧宮和東宮的耳目?想來,皇后娘娘宴上的那番話,是在警告王爺您不要有非分之想呢!”李沉露停住腳步,壓低聲音委屈道,“妾身受委屈不要緊,可王爺是陛下最信任的兒子,也是原來最有望立為太子的皇子,卻因皇后娘娘結交了薛家而迫使朝廷風向倒向您的三弟,使得您與儲君之位失之交臂。眼看近來皇上因薛家一案而有重新廢立的念頭,誰知竟被皇后娘娘一眼看破,遷怒於我們。”
聽她這般說,朱文煜也有些急了,叉著腰道:“聽愛妃的語氣,本王又要錯失皇儲之位了?”
朱文煜是一根筋的腦子,遇事易怒焦急,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李沉露見他焦躁不安,便趁機安撫道:“王爺,皇后娘娘絕不會容忍我們威脅到太子儲君之位的!事到如今,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賭一把……”
說罷,她以手掩唇,附在朱文煜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一個人的欲…望永無止境。從前還是襄城伯府上不受待見的庶女時,李沉露便暗自發誓,有朝一日,定要讓那些欺辱自己的人匍匐在自己腳下。可真到了這一天,李沉露又不再滿足於此了。
區區一個襄城伯府算得了什麼,她想讓天下人皆臣服在她的裙裾之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
此刻,翰林院門前。
程溫在階前石獸旁停了腳步,對身後慢吞吞跟著的阮玉笑道:“阮姑娘,翰林院到了,你要找的人就在裡頭的編修閣中。”
阮玉細細地‘嗯’了聲,含羞帶怯的眼睛輕輕瞥向一邊,道了聲:“多謝程大人。”
方才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