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院落,院中三兩間歪歪斜斜的土磚房,沒有瓦片,以茅草和葦蓆草草蓋住屋頂以遮蔽風雨。但昨夜一場狂風急雨過後,此時程家屋頂凌亂,茅草亂飛,露出光禿禿的屋頂脊柱橫樑,任憑積雨嗒嗒。
若不是見到程溫搬了梯子在修葺屋頂,姜顏幾乎以為這是一座無人居住的鬼屋。
“這就是程家?”姜顏站在籬笆牆外張望,一隻淋了雨的草雞蹲在泛黃的籬笆上,歪著腦袋同她大眼瞪小眼。
方才來的路上,姜顏還能輕鬆自在地調笑苻離兩句,如今見了眼前光景,她便笑不出來了。自從離開寧陽縣,入了應天府,她已經許久不曾見到這般淒涼的人家。
“進去說。”苻離一身精緻華貴的檀色袍子,貴氣逼人,與周圍的破敗荒蕪格格不入,他卻一絲嫌惡也無,輕車熟路地叩了叩斑駁掉漆的老舊木門,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
一陣風吹來,門上破碎褪色的門神畫像剝落了一角,瑟瑟抖落碎紙屑。
在屋脊上修補的程溫聽到了動靜,忙下來開門,見到苻離,他清秀的臉上滿是驚訝:“苻公子,你怎麼來了?”話音未落,他見到了苻離身後的姜顏,更是驚訝,忙作揖行禮,“姜姑娘。”
程溫挽著打了深深淺淺補丁的袖子,手上沾滿黑灰和泥漿,連臉上都蹭了汙漬,看起來十分狼狽。他自己約莫也覺察出了失禮,悄悄抬起手臂抹了抹臉上的汙漬,不好意思地笑笑。
姜顏朝他回禮,解釋道,“我們奉司業之命前來看望你妹子和母親。因是女眷,苻大公子不方便慰勞,便讓我跟著來了。”
程溫忙將他們請進院子。苻離對姜顏道:“她妹妹在裡頭,外男不方便入內,我在院外等候便是。”
姜顏點頭,從苻離手中接過那包還帶著他餘溫的人參藥材並一個錢袋,裡頭是苻家和岑司業的一點接濟銀兩。
程溫手忙腳亂地搬了竹椅出來,用棉布仔細拭淨,抬頭對苻離道:“大公子請坐。”說著,又扭頭朝破敗紙糊的窗內喊道,“娘,有貴客來了!”
屋內傳來一陣咳嗽,接著,一個綰著花白乾枯髮髻的傴僂婦人扶著牆緩緩出來,渾濁暗啞道:“誰呀?”程家主母顯然是認得苻離的,感激涕零道,“大公子又來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了!替我問苻大人安。”
繼而看到了姜顏,程母眯著幹皺的眼皮,訥訥道,“老婆子眼花,都不認得人了。元亮,這位模樣俊俏的小哥兒是誰家公子?”
姜顏搶著道:“阿婆,我姓姜,叫姜顏,是程公子的同窗。”
程母更是驚訝:“啊呀,連聲音都這般清脆動聽,像個姑娘家。”
今日姜顏一身少年裝扮,難怪老眼昏花的程母會錯認。姜顏撲哧一聲笑了,脆生生道:“阿婆,我本就是個姑娘呢。”
“啊……啊?姑娘?姑娘怎麼會成為元亮的同窗?”程母驚訝不已,上下打量著姜顏,“女孩兒也是能上學的麼?”
“阿婆,外邊溼冷,我們還是進去說罷。”姜顏向前,扶著咳嗽不止的程母入門去。入門前她扭頭看了眼,見苻離站在院中同程溫閒聊,遂不再管他。
進了門才發現,程家的情況遠比外頭所見更要糟糕。
屋內有十幾處漏雨,地上、桌上、椅上、窗邊,到處擺滿了豁了口的鍋碗瓢盆,用以接住屋頂漏下的雨水,剩餘的空地上也晾著不少濡溼的書卷,其中大多為手抄筆錄,密密麻麻的物件鋪滿了整個房間。光線晦暗無比,伴隨著一股難聞的潮溼味兒,幾乎無立足之地。
程母很是愧疚,一邊唸叨著家裡窮、招待不周之類,一邊艱難地挪到灶臺邊燒火煮茶。木柴受了潮,燒起來濃煙滾滾,程母嗆咳不已,幾乎要將肺臟生生咳出來般。姜顏忍不住過去搭了把手,程母立即道:“不可不可,小娘子金貴之軀,若是做粗活髒了手,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說罷,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姜顏傾身打量著窗臺上晾著的書頁,認出是程溫的筆跡,順口問道:“這些書,都是程公子親自抄的?”
“是啊。”程母往燒得焦黑的茶壺中丟了一把粗糙的茶葉,啞聲嘆道,“家裡窮,買不起書,他就借別人的來抄。偶爾也會替別家抄抄文書之類,賺些小錢補貼家用。我兒啊,就是命苦,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阿婆,聽聞您還有個小女兒。”臨行前,岑司業特意囑咐她去看看程家生病的那位姑娘,姜顏未敢忘記。
程母的背脊一僵,過了許久,她艱難地轉過身來,粗糙皸裂的雙手在粗布衣裳上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