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忙著討論禮結的系法,有些吵鬧,姜顏一時拿不準自己聽到了什麼,便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苻離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打斷魏驚鴻和姜顏的談話。他伸手取了一根新的絛帶,打算自己打了個結應付一番。
可下一刻,一隻白生生的素手橫來,取走了他手中的絛帶。
抬眼望去,姜顏矮身蹲在他面前,將藍絛帶繞過他腰間又穿過腰帶,細白的十指繞著絛帶靈活翻動,挑眉看著微微錯愕的苻離道,“算啦算啦,你幫過我幾回,今日我也幫你一次。畢竟能看到不可一世的苻大公子如此窘迫,我也不算虧。”
說話間,一個精緻端正的禮結打好。
苻離大概沒想到她竟會毫無顧忌地親自為自己打結,如同相濡以沫的夫妻一般,不由僵在原地,半晌未曾回神。
而姜顏只顧著垂頭端詳自己的作品,並未察覺到苻離此時的失態,拍了拍他腰間的禮結起身:“喏,好啦。”
方才為了給苻離繫結,兩人距離十分親近。此番姜顏急促起身,頭頂險些撞到苻離的下巴,好在苻離迅速後退了半步,腰間優雅的禮結晃動,與姜顏腰間的殘玉相得益彰。
兩人怔愣地對視,距離不過一尺。
苻離一向成竹在胸,不假辭色,姜顏第一次見他如此神情,彷彿堅冰融化,露出內裡不為人知的柔軟。
著實新奇。
直到魏驚鴻的嗓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打破兩人間那股莫名的氣氛,“小娘子也為我打一個結罷,苻離做的這個太醜了!”
彷彿是錯覺,苻離的面色那一瞬烏雲密佈,狠狠盯著魏驚鴻道:“你敢嫌棄?”
魏驚鴻慫了,迅速端坐,捧著腰間那個歪七扭八的結微笑道:“不敢嫌棄,不敢嫌棄!苻大公子紆尊降貴,親手為我打的禮結,我一定會永生珍藏的。”
風捲簾而入,穿過偌大的廳堂,撩動朱文禮手中的絛帶。
馮九卿笑著走到孤身一人練習禮結的太子身邊,躬身道:“殿下在看什麼?”
朱文禮恍然回神,將視線從最後一排的位置收回,心中酸酸的,低聲道:“沒什麼的。馮卿,我只是……有些許羨慕。”
馮九卿峨冠博帶,依舊笑著問他:“殿下羨慕什麼呢?”
朱文禮擺弄著手中的禮結,難掩失落:“他們都怕我,敬我,疏離我,不曾有人替我係結。”
“這些活,以後會有許多人替殿下做。”馮九卿意味深長道,“而殿下首先要做的,是學會適應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我就是個檸檬精。
姜顏: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苻離有婚約唯獨我不知道系列……
苻離:所有人都在助攻我和姜顏唯獨我在傲嬌系列……
第23章
姜顏覺得,苻離近來有些奇怪。
譬如,太子偶爾會趁散學無人之際來詢問姜顏州縣農政之事,畢竟國子學中其他人皆是貴族官僚子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沒有詢問的意義。未來的天子躬身求問,姜顏自然沒有拒絕的權利,便一一為其解答,偶爾聊得投機,便會扯兩句別的。
這時,苻離十有八九也會加入進來,也不說話,只冷著臉乾坐著,如一尊俊美的雕像般橫亙二人中間。
這種古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周禮》講解完畢,太子搬離回宮。
應天府冬日溼冷,不如兗州乾爽晴朗,姜顏很是不適了一陣。這日剛下過雨,姜顏從典籍樓抄錄回來,下了臺階便見苻離抱臂站在牆邊。枯枝滴水,他的髮梢和肩上都蒙著一層薄薄的溼氣,顯然在此地站了許久。
姜顏猜想他應是來查閱典籍,因顧及男女不得同室獨處的規矩,才等候在外。故而她抱著一摞書,朝苻離笑笑:“裡頭沒人啦,你進去罷。”
誰知苻離並未挪動腳步,只稍稍站直身子喚她道:“姜顏!”
苻離極少喚姜顏的大名,這不經意間的一聲呼喚,倒叫人十分意外。
姜顏歪著頭,以眼神詢問他何事。許是對她的‘搔首弄姿’嗤之以鼻,苻離扭過頭去,靠著圍牆抖了抖腿,裝作風輕雲淡的模樣道:“後天是家父壽誕……”
而後又閉了嘴。
姜顏抱著一摞書站著,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苻離的下文,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你要不要……”彷彿是什麼難以啟齒的話,苻離抬起手背抵住鼻尖清了清嗓子,目光遊離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般問,“你要不要,同我回去拜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