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引進了廚房。廚房不大,中間擺了大大一張面案。案子上整齊堆著糯米麵、桂花蓮子等材料,以及桃木刻的模子。遠處灶上,還擱著蒸籠。
蘭芽便忍不住有些變色,扭頭問:“張子虛,你什麼意思?”
張子虛拱手一笑:“公子請親力親為。”
蘭芽怒極而笑:“憑什麼呀!”
張子虛依舊好脾氣地笑:“憑公子與小店的緣分。”
蘭芽氣得冷笑,心說司夜染手底下這些一個一個的,都是什麼人啊!從前覺著靈濟宮藏龍臥虎,個個都是了不得的;可是越到如今,卻越覺著一個一個的都這麼頗有潑皮的氣質呢?
蘭芽便道:“本公子跟你們月桂樓是有些緣分,不過都是點心的緣分。你月桂樓賣的是點心,本公子花銀子買就是了!”
張子虛卻略帶無賴地一笑:“經過今早,公子與小店的緣分便不止是點心的緣分——公子帶著北元人直搗小店,將店裡凡是承重的柱子、梁木都給掏空了,不啻將小店徹底給拆了,累得小店傷筋動骨,恐怕一年半載都難以恢復正常經營……公子可以這般折騰小店,難道小可都不能折騰公子自己動手一回麼?”
這話說得……
蘭芽便嘆了口氣,朝張子虛誠意一抱拳:“事不得已,還望東家以及上下夥計,多多海涵。”
張子虛哀傷一嘆:“心裡苦,勞煩公子親手給做點甜的吧。”
蘭芽盯著那一案子的蓮子桂花,搓手道:“可是,我不會呀!”
張子虛也不意外:“公子勿慮,小可早為公子計議好了。小店最厲害的師傅就在隔壁,少時他會親自教公子做。”
蘭芽啞然失笑:“你竟連這個都備好了?”
張子虛略有心虛,一拱手道:“反正小店暫時也不能營業,師傅們閒著也是閒著,索性教公子這一遭。”
事已至此……蘭芽只得將摺扇往腰帶上一別,挽起衣袖:“好,我答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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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慕容的故事,靈感來源於歷史上真實的“真假汪直”案~~稍後還有~】
☆、12、我的你的
月桂樓的師傅手藝果然了不得,揉麵、和餡兒、入模、上屜……一套程式瞧得蘭芽眼花繚亂。就更不用提,師傅做出來的點心形狀有多精細、都完美了。
到蘭芽上手,她依樣畫葫蘆,原覺著人家師傅倒弄起來那麼簡單的,結果到了她手裡就成了一團彆扭:先是糯米麵兩手散沙,接下來餡料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更不會做成什麼花樣兒,只團成最簡單的糰子——結果餡兒多的便張了嘴,餡兒少的整個就是一面糰子。塞進模子裡,也是大小不均,扣出來的圖案,有的圖案邊緣還剩了一大圈留白,像個穿著小號錦袍卻露出肚囊的白胖子;個頭小的便只見半拉的圖案,一派殘花敗柳一般。
蘭芽這個沮喪,那師傅本也是嚴謹的性子,更怕被不著調的徒弟給壞了名聲。若是往常在樓裡,徒弟敢做出這些醜八怪來,師傅早大巴掌糊過去了;或者說,壓根兒就不會收這樣的徒弟。可是眼下——唉,還是忍了吧。
蘭芽又做了一回,卻也並無太大進步。她也做得心煩意亂,總覺這事兒蹊蹺,便索性推了,吩咐燒火的小夥計:“就這些吧,上屜。”
那小夥計也只能跟著搖頭,將那些歪瓜裂棗上了屜淪。
師傅憤懣嘀咕一聲;“公子日後,千萬別說這手藝是跟咱們月桂樓學的。”
蘭芽呲了呲牙,也覺不好意思,便道:“少不得晚輩回頭親自給師傅多畫幾十幅花樣子,刻了成模子,給師傅和樓裡添些新彩頭。洛”
蘭芽算是明白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所有的所長都只在丹青上了,其餘諸如女紅、廚藝,她都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
那師傅並不知蘭芽底細,也不知道蘭芽的這一承諾算是什麼,便只能嘆了口氣:“算了。公子難得還有這份兒心,倒也夠了。”
就連她的畫兒,上趕著給的,還說一畫幾十幅的……人家竟然都不稀罕要。蘭芽這個鬱悶,再瞧著蒸籠已然嘶嘶冒出白汽,便忍不住跟著去設想那一群醜八怪出鍋之後的慘狀——心下便更憋屈。
她便躲到牆角去,也不知惱恨什麼地一徑用腳尖搓地下。
她方才曾經小心瞧過張子虛那廝——她確定,那廝的臉皮是真的,面上也並無半點偽裝。所以那廝並不是——那廝。
親自動手做點心什麼的,她自己都早忘了,誰還能記著?再說,南京跟京師山迢水遠,他正跟梅影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