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秋離開,想也知道要受責備,只夕秋原本就是龔炎則書房外灑掃的奴婢,又是福泉特意挑來的,伶俐乖巧是不假,卻也忠心龔炎則,春曉怎麼也不可能帶她走,微微嘆氣:“受罰重嗎?”
“姑娘明知道夕秋會受你拖累,為何還要這麼做?外頭就那麼好,好到連富貴門裡的姨奶奶都瞧不上眼了?”孫婆子眼角橫起來,神色意外的激憤。
春曉坐了起來,直視孫婆子,臉色淡淡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孫婆子大為驚詫,又細細端詳幾番眼前這個市井門戶家的小女兒,一時思緒混亂,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道:“要婆子說,姑娘還是向三爺認個錯,小心侍候著,許能讓三爺消氣,饒了夕秋與那一竿子人,也好叫姑娘自己個兒好過。”說完見春曉不言語,黑漆漆的眸子無波無瀾,不由搖頭,轉身退了出去。
難得的孫婆子思慮沉沉的掛在臉上,出了春曉的屋子下意識的尋錢婆子疏解去了。
春曉躺在炕上發呆,衣裳不曾換,臉也不曾洗,卻是折騰一天睏倦襲來,慢慢迷糊上了,不知什麼時辰龔炎則進來,立在炕邊,春曉有所感的慢慢張開眼睛,龔炎則滿是寒霜的俊顏映入眼簾,她靜了靜,撐起身子要起來,龔炎則卻轉身進了淨房洗漱。
春曉立時緊繃了身子,伸手摸進櫃子裡,翻出針線匣子裡的剪刀攥在手心,聽見動靜,慌慌的把手藏到被子裡。
龔炎則走出來也不說話,只穿中衣抬腿上了炕,與瞪著圓眼的春曉對視片刻,冰冷的眸子便是一合,平躺著睡在她旁邊,春曉卻不敢放鬆,一直僵硬成一團,耳邊聽著二更天的更鼓敲過,小几上的蠟燭也燃盡,灑滿蠟淚,晃悠悠的熄滅了。
春曉在黑暗中又撐了一陣,卻是睡意太濃,終抵不住也睡了。
第二天醒來,春曉先是扭頭看了眼身畔,大紅錦緞的被子裡並不見男人,她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什麼,忙掀開被子,卻見兩手空空,在被子裡細細巡索一番也不見剪刀,不由坐直身子怔住。
不一時有丫頭進來請示她是否起身洗漱,春曉見是個臉生的又是一怔,那丫頭福身一禮道:“奴婢叫思嵐,是府裡的家生子,昨兒進的府,日後一定盡心侍候姑娘。”說罷拿眼梢偷溜著春曉,打量這位主子的容貌,見其殊色豔麗、形容端方,不敢小瞧,這才低下頭去。
春曉也在打量思嵐,十三四的年紀,容長臉,額上覆著留海,烏篷篷的頭髮梳著雙丫髻,杏子眼兒櫻桃口,肉圓小巧的鼻頭,膚色微微發紅,是個憨厚老實的面相。她不動聲色的端詳後,垂了眼皮,淡淡道:“只你一人進府嗎?”
思嵐回道:“另有三個姐妹,只孫婆婆說,先由奴婢與綠珠身前侍候,其他幾個採買來的不懂規矩,還要再教幾日才行。”
聽聞綠珠的名字,春曉皺起眉頭,思嵐以為自己說錯話,神色顯出無措,不知怎麼好。
春曉想的卻是:綠珠心思太多,又輕視原主,上回夕秋進屋將她攔住,這回她來不知是否龔炎則的意思。只不管如何,綠珠這人還得防著些。
思嵐侍候著春曉有條不紊的洗簌梳妝,這孩子梳頭手藝極好,一雙手舞蝶般靈巧,片刻便為她梳了個百合髻,忙又開啟妝奩匣子,挑出幾樣釵環試在她髮間,輕聲問:“姑娘看這樣好不好?”春曉見是一對赤金絞絲紅寶石簪子並三支金點翠花鈿,雖華貴卻不顯沉悶,花鈿選的好,帶出幾分俏皮,今日若無意外她要見新進侍候的幾個丫頭,也該鄭重些,於是滿意的點點頭。
春曉又在匣子裡挑了一對玉鐲一隻珊瑚手串並一對赤金素面手鐲,分別戴在手腕上,幾樣首飾將她皓雪般的手腕襯的分外動人。
擺飯前,孫婆子領了三個丫頭進來磕頭,眾人見春曉美貌攝人又一身氣派,不敢請示,與思嵐一併規規矩矩磕了頭。眾人那三個丫頭裡便有綠珠,綠珠白白淨淨的杏子臉,描眉畫目,唇上擦了點胭脂,顯的氣色很好,見春曉看她,亦如當初溫溫婉婉的對春曉抿嘴笑。
春曉卻不知何種滋味,她的新生與接下來的麻煩,全是從見到綠珠後開始的。淡淡的移開視線,便見另外兩個丫頭,一個圓臉一個瓜子臉,都是雪白女孩兒,身段也好,容貌不說多出眾,但都乾淨清秀。兩個女孩規規矩矩的,依次回話。
圓臉的叫思瑤,瓜子臉的叫思華,都是十二歲的年紀,外頭採買回來的,孫婆子的意思是先做三等丫頭,在屋裡侍候端茶倒水,春曉點頭應了,綠珠以前在她屋裡是一等丫頭,如今回來不好降格,孫婆子附耳與她說,意思是還為一等,春曉卻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