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
龔清漪輕輕摸出懷裡的玉牌,當著眾人的面,對魏於藍諷刺一笑:“你猜,你殫精竭力行至今,與我父親那一賭,究竟是你贏,還是他贏呢?”
她話一出口,滿場便炸開了鍋,所有人幾乎都已經看見了結果,秦之越更是笑得快意無比:“清漪,快讓魏少傅求仁得仁,不負生平所為!”
魏於藍身子輕顫,淚光點點,“無論你作何選擇,我都不會怪你,這一生,是我負你。”
龔清漪揚唇一笑,手中玉牌伸向左面,“你知道就好。”
所有人倒吸口冷氣,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龔清漪卻輕巧一轉,將玉牌投入了右面箱中,清脆一聲,塵埃落定。
“但是,你負了我,卻沒負青雲之志。”
麒麟擇士,透過了。
滿場靜了靜,緊接著爆發出欣喜若狂的歡呼,所有學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包括那些投了反對票的,他們不過是受了家中長輩牽制,心底深處仍是站在魏於藍那邊,唯獨秦之越煞白了一張臉,震驚難言。
臺上的龔清漪投完後,卻悽然一笑,像用盡了畢生力氣般,身子一軟,滑倒下去。
“清漪!”
魏於藍手疾眼快地將她接住,變故陡發,所有人失色圍上前來,秦之越更是兩步躍上高臺,卻見到龔清漪在魏於藍懷中,口吐鮮血,眸光渙散。
“魏於藍,你曾跟我說,自古變革,必有流血犧牲,誰也無法例外,我從前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風吹過她的長髮,她顫巍巍舉起腰間的果子酒,笑得還如多年前一般。
“原來果子酒加了斷腸草,味道是這樣的,比那年我在馬廄裡遞給你的還要甘甜,可惜,我以後再也喝不到了,我終於可以去見父親和族人們了,但他們,一定不會原諒我,我上了黃泉還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你總說你很怕,其實我才怕,從小到大,從沒那麼怕過……”
血不斷汩汩流出,魏於藍慌了神,用手怎麼擦也擦不乾淨,反沾得自己滿臉血汙,“不,不,你別走,別走,我不會再讓你害怕了,永遠不會了……”
他身子從沒顫得這麼厲害,龔清漪卻輕輕抬起手,一點點撫過他的臉頰。
“做人真苦,下輩子,我想做只鳥,天南地北再無牽掛,魏於藍,你說好不好?”
最後一字落下時,那隻纖秀的手也倏然一垂,魏於藍身子一震,嘶聲慟哭:“不!”
他終是徹底崩潰,在風雪中摟緊懷中人,像一下又回到昔年馬廄中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般,哭得肝腸寸斷,天地喑啞。
(十一)
來靈堂拜祭的最後一個人,叫作宣名初,他正是當日來書院求學,卻被無情逐出,宣太傅的那位家鄉人。
誰也不知道,後來魏於藍私下有去找他,將他安置在了城郊一處別院,每月往返,將書院所學傾囊相授,多年來,那院中寒士,早已積沙成塔,不下百人了。
如今風雪肆虐,靈堂中燭火搖曳,宣名初輕輕走上前,難掩心中悲痛:“魏兄,節哀順變,路漫漫兮,你切當保重才是。”
魏於藍坐在棺木旁,身子沒有動彈,只是輕輕道:“路是還很長,不過我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宣名初眉心一動,隱約察覺到什麼,還想開口時,魏於藍已經擺擺手,似乎乏了般。
當宣名初拜祭完後,準備離去時,魏於藍背對著他,忽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我在院落書房裡留了一份筆記,你回去記得收好。”
腳步漸漸遠去,靈堂裡又恢復了一片寂寂,魏於藍這才轉過身,靠著棺木,緩緩滑坐下來,他望向屋外一片黑壓壓的天,若有所思地喃喃著:
“開了麒麟擇士,後面的路,想來不難了……”
拿起手邊的果子酒,他對著風雪,一點點慢慢飲下,唇角含笑:“春書冬酒,春雨宜讀書,冬雪宜飲酒,清漪,你真傻,你怎麼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呢……”
漸漸渙散的眸光中,似乎又望見了那一年,有個言笑晏晏的小姑娘,在雪地上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還對著吊在馬廄門前的他道:“我不會輸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人世輾轉,相識於微末,相別於皓雪,紛紛擾擾行至今,終於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還想看誰的番外呢~
☆、後記:有匪少年,江湖再見
“青山隱隱,流水迢迢,兩人一馬,長風萬里,攜手逍遙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