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原來是姐妹。”
大手鬆開了聞人姝,轉而拉住了聞人雋,“也好,還算人如其名。”
清雋文秀,眉目纖纖,堪堪能入眼。
聞人雋像根弱柳似地被捲走了,身後的聞人姝癱軟下去,劫後餘生地喘著氣,被孫夢吟緊緊摟住,旁邊的趙清禾卻臉色慘白地叫了聲:“阿雋!”
聞人雋在那東夷山君身邊,背影抖了抖,沒有回頭。
屋裡暖煙繚繞,簡單幹淨,壁上掛了彎弓與長刀,獨居多年的模樣,與聞人雋想象的“虎穴”大不相同。
但她還是發自心底的膽寒,尤其是她在為東夷山君斟酒時,那隻大手按住她的一瞬間,她一個哆嗦,差點把手中酒壺扔了出去。
“你哪裡會喝酒,騙人都不會。”
那東夷山君微眯了眼,盯緊聞人雋腰間的宮學玉牌,似是心情極不佳,悶了一口酒後,揮手不耐:“滾滾滾,不要你倒了。”
聞人雋如蒙大赦,正要退到一邊,那東夷山君卻攫住她的眼眸。
“給我唱個曲兒來聽聽吧。”
冷汗自背後流下,聞人雋從沒覺得時光這麼難捱過,她被屋裡的暖煙燻得有些呼吸不過來,臉頰微紅,那細如蚊吶的唱聲連自己都聽不下去了,果然,才硬著頭皮哼了幾句,那東夷山君便煩躁地將酒杯一頓。
“唱的是個什麼鬼,喪樂都比你好聽!”
聞人雋腳一軟,笑得比哭得還難看:“大王我還是給你倒酒吧。”
東夷山君嫌惡地瞪了她一眼,揮揮手:“唱歌不會,跳舞總會吧,宮學就沒給你們上過禮儀課嗎?”
聞人雋腦中一閃,回憶起來,生怕再惹猛虎不悅,“有有有,跳舞我會,我會跳……”
她絞盡腦汁開始想祭天的時候,臺上那大祭司是怎麼跳來著,邊想邊在東夷山君如炬的目光下,僵硬地擺出架勢。
心一橫,牙一咬,死就死吧。
“嚯——”
隨著一聲大吼,那道纖秀身影拍腿跳了起來,嘴裡還念著不成調的符咒,整個人像在跳大神一般,柔軟的腰肢怪異地扭動著,無一絲風情不說,還帶著違和至極的滑稽感。
屋裡暖煙瀰漫愈甚,東夷山君的臉越來越黑,終於忍不住一拍案几:“夠了!”
“就這點道行也敢替人出頭。”他起身,像是要去抓聞人雋,“原想指望你給我解點悶兒,結果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你到底會什麼?”
聞人雋嚇得一個激靈,拔腿就跑,跟東夷山君在屋裡繞起圈來:“大王恕罪,大王恕罪,我再想想,我還會,還會……我還會講故事!”
“少再蒙我了,講給自己聽吧!”東夷山君酒勁上頭,不欲再忍,眼見伸手就要扣住那個小小肩頭時,忽聽到少女一聲尖叫。
“真的,我會講,會講《山海經》!”
她說著抱緊身子,閉上眼,也不等東夷山君如何反應,一口氣徑直不停歇地背了起來:“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子,有兩黃獸守之。有水曰寒署之水。水西有溼山,水東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國山。有國名曰淑士,顓頊之子。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
講著講著,屋裡忽然沒了聲響,聞人雋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竟看見東夷山君低著頭,神情複雜地望著她,她心一顫,那道英武身影已經低沉開口。
“背得不錯,這是《大荒西經》那一卷,講講《海內東經》吧。”
說完轉身竟坐回案几前,又為自己斟了杯酒,見聞人雋還傻愣著,不由催道:“講啊。”
聞人雋如夢初醒,心跳如雷間,既驚訝東夷山君對《山海經》的熟識程度,又慶幸自己“逃脫一劫”。
她挑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小心坐下,平復翻湧的情緒後,開始憶起《海內東經》那一卷。
“海內東北陬以南者。鉅燕在東北陬。國在流沙中者埻端、璽,在崑崙虛東南。一曰海內之郡,不為郡縣,在流沙中。國在流沙外者,大夏、豎沙、居繇、月支之國。西胡白玉山在大夏東,蒼梧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崑崙虛東南。崑崙山在西胡西。皆在西北。雷澤中有雷神,龍首而人頭,鼓其腹……”
燭火搖曳,絮絮軟語中,東夷山君撐著腦袋,安靜地飲著酒,似乎聽得很認真。
不知是燭火映照著他的眉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聞人雋竟覺得,那雙眼睛出奇得漂亮,似揉碎了漫天星光進去,連眼神都溫柔許多,減去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