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能是藥物作用造成的昏迷,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不論是方才在青蘭園她靠在蘭翊舒的身上,還是蘭翊舒抱著她到了明慧方丈的禪房,蘭翊舒說的話,包括他對明慧的那些叮囑,蘇心漓都聽得到,昏迷的蘇心漓覺得極為的不安心,她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她想要清醒過來,但是往常,這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難的事情,現在不知怎的,她怎麼都做不到,上下眼皮緊緊的貼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對難捨難分的情人,任是她怎麼努力都沒有,她想要張口求助,但是喉嚨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大腦也是,意識越來越模糊,蘇心漓只覺得自己完全處身於水深火熱之中,分分秒秒,她不停的煎熬著煎熬著,身不由己,這一波掙扎的後果就是蘇心漓再次睡了過去。
明慧就坐在一旁,睡夢中,蘇心漓的掙扎,他自然是看在眼裡的,他能感覺得到,此刻的蘇心漓,極為的艱辛,她睡的實在是太不安穩了,眉頭緊蹙著,都快成山堆了,額頭不停的冒著冷汗,她的臉色,也是極為的蒼白憔悴,讓人看著心生不忍,明慧閉上眼睛,默唸了幾句阿彌陀佛,盤腿坐在了蒲團上,然後靜心打坐。
再次睡過去的蘇心漓再次陷入了夢境,那個就算是在夢中,依舊會讓她害怕讓她心驚讓她心痛讓她落淚的噩夢,堆滿死屍的戰場,一身著紫衣的男子靠在城牆上,他身上的許多地方,都插了箭,他的臉上身上全部都是血,並且還在持續不斷的嘔血,那張臉,一開始只是模糊的,然後呢,她一點點的靠近,一點點的靠近,終於,她看清了那張臉,那張刻在她心上的清俊的臉,是蘭翊舒。
蘇心漓想要尖叫,夢中的她也確實尖叫出聲了,她伸手探了探蘭翊舒的鼻子,已經沒了氣,她張大著嘴巴,將蘭翊舒摟在懷中,一下就哭出了聲,而事實上,睡夢中的蘇心漓,確實在落淚,然後,夢中的蘇心漓,又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木,中間是車道,身後是此起彼伏的山巒,還有懸崖,蘇心漓看著,只覺得眼熟,她很快就想起來了,這是從京陵城到白馬寺的必經之地——鹽山山脈,上次她就是在這裡被刺殺的,她看到了自己緩緩行進的馬車,車裡面有蘭翊舒,好像還有自己,突然,馬車停了下來,因為她是在馬車的身後,所以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麼狀況,她快步奔上前去,又是一大群人——
他們有的穿著綠色的衣裳,就像春天的綠草,還有一些穿著灰色的衣裳,是那種和樹皮一樣的灰色,他們的個子很矮很瘦,身上描繪著很奇怪的圖案,並不像是琉璃的人,他們的腰上,纏著許多許多的葫蘆,兩邊的人忽然動手,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忽然扯下了腰間的葫蘆,開啟蓋子,將裡面的東西灑向了蘭翊舒等人。
蟲子,好多好多的蟲子,黑色的,青色的,各種各樣顏色的蠱蟲,爬滿了蘭翊舒的身,鑽進了他的身體,蘇心漓一驚,下意識的緊咬著唇,嘴皮都咬破了,鹹澀的血腥味還有尖銳的疼痛,讓睡夢中的她恢復了些許的意識,她的睫毛劇烈的顫抖著,雙手完全不受控制的緊握成拳,她覺得害怕,那種恐懼,擠佔了她的心還有全部的意識,她真的真的害怕的要命,而這種恐懼,彷彿可以讓人衝破一切的睏倦。
“蘭翊舒!”
蘇心漓臉色煞白的大叫了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可能是因為內心太過的恐懼,她流了許多的汗,臉上溼漉漉的,身上也是,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人扔進了水裡,黏的溼的,極為的不適。
蘇心漓夢魘的時候,一旁的明慧一直都在閉眼誦經,就算他那雙悲天憫人的柔和慈愛的眼睛閉著,明慧那張乾淨的臉上,依舊給人一種親切放心之感,在聽到蘇心漓的尖叫聲後,他也跟著睜開了眼睛,在看向蘇心漓的時候,剛好就和她的視線相對。
蘇心漓那雙眼睛因為懼怕瞪的很大,雖然蒙上了一層迷霧,但是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過清澈了,所以依舊一眼就可以看到底,那裡面盛著的全部都是極致的情緒,極致的慌張,極致的恐懼,極致的迷茫,還有一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無辜和純澈。
蘇心漓躺著,用眼角掃了四周,立馬就察覺到不對勁,這裡不是青蘭園,也不是她的馬車,是對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因為剛剛那個噩夢,蘇心漓還沒緩過勁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那雙染上了迷霧的眼睛,也漸漸變的鋒利冰冷起來,蘇心漓的反應很快,醒來後不過呆愣了片刻,一下就坐了起來,在看到身旁坐著的明慧時,她心頭的不安越加的濃烈,她眨了眨眼睛,不過視線依舊模糊,蘇心漓想了想,有些粗魯的用手大力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