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玩了一整天高興得忘了歸期?
司務長這一路上也試探過小皇帝,可小皇帝卻一直一言不發,他有心盤問鵝兒,可又礙著鵝鋪子在,竟也不好多問。此時此刻,既然還有九門提督這些大臣在場,他就樂得裝糊塗,袖手站在一旁不做聲。果然,三位大臣一一行過禮後,司務長起身之後就開口說道:“皇上今日微服離宮,上下人等盡皆不知道下落訊息,一時偵騎四出搜尋全城,險些驚動兩宮。臣身為內閣首輔,不得不諫勸皇上幾句,白龍魚服素來乃是人君大忌,請皇上……”
“不用說了!”
小皇帝一屁股在九門提督的位子上坐下,臉色發黑地掃視了群臣一眼,這才開口說道:“諫勸之外,想來你們很想知道,今天鵝鋪子都帶朕去了什麼地方?”不等眾人回話,他便笑了一聲,可那笑聲卻異常沙啞難聽。
“朕今天是去了很多地方,早上從西定門出了城,午飯胡亂用了幾口就趕回了城,緊跟著又去了一個讓朕不敢相信的人間地獄……戲文裡常說什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朕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聞所未聞的慘事,還有那許多想活都活不下去的人!”
這話儘管仍然沒說清楚,可九門提督三人為大臣多年,何等敏感,立時猜測鵝鋪子是不是帶小皇帝去解決什麼冤案,亦或是去看此次大雪過後那些受災人的光景。儘管讓一國之君看看民間疾苦看似好事,可三人各有各的不以為然。九門提督是暗想一國之君不可能足跡滿天下,與其只用自己的雙眼去看,不如學會如何從大臣的奏章之中分析;司務長是嗤笑鵝鋪子裝模作樣沽名釣譽,博取聖心民意;而侍衛大臣則是單純不滿鵝鋪子竟是為了這個隱瞞皇帝行蹤。
然而,三個人誰都沒開口,反倒是太監頭子有些耐不住性子,疑惑地對惡鋪子問道:“鵝大人,你這究竟是帶著皇上去哪兒了?”
鵝鋪子瞅了一眼小皇帝,這才淡淡地答道:“神定門外的苦苦家溝,還有城北的高興衚衕,武文門南邊的幸福衚衕。”
這三個地名說出來,別說九門提督和侍衛大臣滿頭霧水,就連司務長也是眉頭緊皺滿心糊塗。反倒司務長身後的司禮監猛然間神情一變,雖說他立時掩飾了下來,可九門提督何等樣人,立時清清楚楚看見了。他倒是能剋制住不貿然發問,同樣發現這一絲端倪的侍衛大臣卻忍不住,當即開口說道:“看公公的樣子,似乎聽說過這個地方?”
司禮監不料想侍衛大臣在這時候發問,見那邊三個大臣都盯著自己,司務長也有些慍怒地看了過來,更不消說小皇帝和鵝鋪子了。面對這些目光,他只覺得後背心直冒汗,直到小皇帝譏誚地看著自己,嘴裡亦是迸出了重重的你說兩個字,他老半晌才有些艱難地開了口。
“回稟皇上,這三個地方我只聽說過一個……就是南邊衚衕,因為距離西摩寺旁邊不遠……聽說,聽說裡頭住著不少自宮求進的小和尚卻沒有成功的人,因為都是年過五十也沒等到入宮機會的人,所以就是等死罷了……”
儘管他停頓了好幾回方才說清楚,但在場的都是心裡敞亮的人,這自宮的小和尚幾個字一出,頓時人人都明白了。
swz便嘆了一口氣道:“皇上,這事雖慘,可朝廷屢次下令嚴禁,說到底都是那些愚夫愚婦自作自受。如果皇上體恤,撥幾十石米賑濟一下……”
“不可,賑濟這些人,用什麼由頭?此等不肯用心務農做工,只想著自宮求進媚上的人,縱使死了也是活該,賑濟這種人,讓那些一年到頭辛勤耕種的人情何以堪?”儘管剛剛才對九門提督說過自己不開口,可此時此刻,侍衛大臣終於忍不住了,說著說著竟已經是聲色俱厲,“淘寶年間曾經有過舊例,此等和尚錦衣衛執而杖之,滿五十編髮海戶充軍。若有再犯,本身處死,全家發邊遠充軍。都是因為之後律例逐漸寬鬆,方才縱容得這些人變本加厲!”
司禮監本來就看不慣當初和戶部尚書一塊上書的侍衛大臣。如今見此人入閣之後還和自己作對,口口聲聲說什麼律例,就差沒指著鼻子說是他縱容的了,他不禁大為慍怒,一眼瞪過去就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閣老雖說號稱窮閣老,可小時候家裡既然還能讀得起書,足可見這窮字還沒到底。你哪裡會知道一家三口只有一人能吃飽,其餘兩個不得不賣了給別人為奴為婢是什麼滋味?哪裡會知道災荒之年,不得不挖樹皮草根,甚至為逃賦稅不得不流離失所的滋味?哪裡會知道當爹的親手取了親生兒子的寶貝,忍痛想把人送進宮裡求碗飯吃的滋味?”
儘管早就忘了自己小時候挨那一刀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