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水樓,弦雪閣中。
正在伏案的聽塵心中忽感到一陣悸痛,他暗自皺眉,正要用手撫上,衣袖中一樣東西卻應著動作滑落。與地板相擊,脆響鈴叮——正是疏袖的水煙閣主玉牌。
聽塵緩緩拾起玉牌,溫潤的暖玉此時卻冰涼的毫無生氣。聽塵心中一股強烈的不安油然而升——他從未有過如此懼怕的感覺——彷彿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正在逝去。
此時水煙閣的人匆匆闖了進來。一進門就“撲通”跪倒在聽塵身前。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尾聲幾乎細不可聞。“稟樓主,沈姑娘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這句話不咎於一聲驚雷乍響。聽塵聽著手下的稟告,恍惚中一時竟有些怔忪。彷彿還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語氣陰狠冰冷,卻滿是難以置信。
“稟···稟樓主,沈姑娘身受重傷,生死···未卜。”地上的人顫抖著重複。
時間一剎那靜默了,空氣冰冷的竟讓人毛骨悚然。
沉默了許久,忽然空氣中一聲暴喝乍響。你們都是飯桶麼!”聲音冰冷,怒氣縱橫,竟有些口不擇言。
地上的人把頭埋得更低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盛怒的樓主,那股逼人的殺氣讓他窒息。
“派出去的二十個人呢!帶他們來見我!”聽塵強忍住洶湧的怒氣,沉聲說道。
“稟···稟樓主,派出的二十人只剩下三人,而且都重傷在身。”地上的人冷汗淋漓,衣衫盡溼。
“什麼!是誰幹的!”聽塵又驚又怒。看來夏天無真是佈下了天羅地網,一定要置疏袖於死地才肯罷休了。
“六幽門。”聽塵聽後一驚,竟然連六幽門都被派出來了。
“誰下的毒手。”聽塵恢復了理智,卻怒氣未消。
“斷魂,絕命。”
水煙閣的人一共攔截了不下三十場的追殺,最後因為斷魂,絕命太過強大,如何也沒攔住。但若沒有水煙閣的守護,疏袖二人如何能如此順利地進入屏山境內!
“發出通殺令,我要那兩個人死無全屍!”聽塵沉著臉丟擲令牌。塵水樓的通殺令就是閻王殿的催命符——沒有人能逃出塵水通殺令的追殺。
“你出去吧。”聽塵的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揉了揉發脹的頭顱,像是不能支撐。
地上的人如蒙大赦,一時間弦雪閣中又陷入了杳然靜寂。
聽塵死死握著桌角,黃花梨的桌案生生被捏出一個手印。這個時候他卻不能陪在她的身邊。若是她真的去了,他連最後一眼都看不到!一股暖流上泛,嘴角溫熱,滴在案上卻是赫然鮮紅。
他們的行蹤被發現的這麼快,塵水樓中一定還有內奸。聽塵望向水煙閣的方向,眼中滿是狠厲決絕。
而水煙閣中,溟然緊緊攥著手下帶回的半截血衣,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這是疏袖的衣服,浸了血,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
溟然把頭埋在血衣上,像是要嗅出她殘留的味道,也好似不肯相信這是事實。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知道若是疏袖死了自己如何是好,他在塵水樓待著還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我是一直要害你的人啊!疏袖的血衣上濡溼一片,溟然的身體不住地顫抖,他從未如此悲傷過。他就是夏天無埋藏最深的一顆棋子——六幽門的領主——幽冥君
只是他們從未懷疑,從未發現···尤其是那個一直對他柔聲細語,笑靨如花的人。
遠方的天際由青而白,曙色蒼茫。天邊的月亮還沒有完全隱去,發著清冷的光,柔柔悵悵,映在屏山萬仞峰終年不化的積雪上。
寂和在屋子中守著疏袖,燻爐中青煙杳杳,暖煙生香。
疏袖擁著錦被,平躺在床榻上,渾身針扎一樣的疼痛。嘴中陸陸續續地被灌進苦澀的藥汁。眼皮卻像是灌鉛了一樣沉重,抬不起來,只能任由人擺弄。
耳邊是熟悉的低語聲,呼喚著她的名字。但是她卻睜不開眼,渾渾噩噩間又陷入黑暗中去了。
“她怎麼還不醒?”寂和守在疏袖床邊已經五天沒有合過眼,眼中密佈著血絲,一時間彷彿蒼老了十歲。
“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在命是保住了。倒是你,若你還是這樣,一會兒我該救的恐怕就是你了。”站在寂和身邊的是屏山的掌門嶽渙冰。青衫磊落,已過中年的男子,身上自有一股淡泊之氣。想是多年不問世事的隱居生涯造就的超然於世的清鑠風骨。
“阿袖醒來看不到我會擔心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