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的心像一隻拳在用力地向外搗,倘若不是那幾根肋笆骨攔著,恐怕早就搗出來了。
疤根並沒去接那根蠟燭,他靜了靜神,穩了穩心,對生哥道:“不,生哥,你拿好了,我來劃洋火。”他說著蜷局著身子,蜷起右腿把褲子在腿上繃緊了,“噌”的一聲,只聽那大頭的防風洋火“哧啦”一聲,在褲腿上划著了,那藍而微紅的火焰放出耀眼得光芒。在黑暗中待久了的眼睛忽然見到了光亮,明亮給眼睛帶來漫無邊際得遐想。生哥將蠟燭送到了火焰上,蠟燭頓時燃燒了起來,它燃起的火焰放出的光芒,溢滿了整個鍋爐艙的房間,使生哥、疤根把整個鍋爐艙一覽無餘。他倆除了看到填煤扒爐渣用的工具或一些零碎的雜物,再什麼也沒有。疤根有些洩氣,他開啟爐膛往裡看看,爐火早已熄滅不知多少天了,裡面涼瓦瓦的。疤根一臉的茫然,燭光下,他從茫然中的臉色上流露出爺爺是否在黑暗中辨錯了艙門?如果真是那樣,可就糟了,黑燈瞎火地挨個艙去找,萬一弄出動靜來……不堪設想。生哥見疤根有些毛糙,他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意思是讓疤根不要潦草,精細些。生哥知道爺爺處世穩妥,辦事認真,觀察事情細心,不會拿著他的生命開玩笑,爺爺將來不能動了還指望著他養老呢。
生哥毫不懷疑,信心百增,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注意力集中到了腳底下的煤堆上,他在思索: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為什麼要把煤倉裡的煤倒進來?堆在這裡,礙腳礙手的。他雖沒在這裡燒過鍋爐,但他一看就明白,完全可以用鏟子,到煤倉地出煤口處,鏟了往鍋爐裡填。這堆煤堆在這裡顯然是多餘的,是否……他蹲下身來蹴在煤堆前用手往下挖去,扒拉了沒兩下就感覺到了有東西,忙把左手中的蠟燭遞給了疤根,雙手從煤堆中提出了一個袋子,開啟一看裡面有二十枝手槍,兩千發子彈。生哥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若不是在日本人的船上有危險,他真想唱幾嗓子戲。疤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他感覺到煤堆裡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彎下腰去用手一扒,果然還有一隻袋子,扯出來開啟看時,大概有二十來斤的大煙膏。兩個人真是喜出望外,不可言表。東西既然弄到了手,目的達到了,危險之地不可久留,得立刻離開這裡。
生哥、疤根各提著袋子順著艙梯往上爬去,事不湊巧,上面的艙門開著,艙梯上下形成風道,被上面撲下來的風,輕輕地把疤根手中的蠟燭撲滅了。那艙梯是陡直的,蠟燭滅了,眼前沒了光亮,他倆如同掉進了無底的深淵,眼前一片漆黑,動彈不得。他倆只得像瞎子一樣,輕聲的前後呼喚著慢慢地往艙門爬去。忽聽噹的一聲,生哥手中的袋子碰到了艙梯上,發出了鐵器撞擊艙梯的聲音,這聲音順著鐵的艙梯傳到了小火輪的各個部位。在這靜靜的艙底下,艙梯還產生了迴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商人是精明的,中華詞典裡有個詞專門貶他們,叫做“奸商”。“奸”是什麼?詞典裡說是“狡詐,虛偽”。有句俗語說是無奸不商,但這也不能一概而論,總有好的商人,安分守己地奏買賣。商人既然精明,用智慧得來的錢財就不能讓別人隨意拿了去,包括他們的貨物。尤其在這兵荒馬亂竊賊四起的年頭,他們本來就狡詐虛偽,作奸犯科,能不防備別人嗎?小偷把賊偷了,這種情況在社會上出現的不多,果真有?那可是貽笑大方了。
日本商人跑到青島港上來倒賣軍火鴉片,應該說都是些出類拔萃的人物,這些聰明的商人在夜裡能不留個看船值夜的嗎?不用說他們,就說咱們老百姓過著窮莊戶日子,都養只狗夜裡好看家呢,何況這些日本人。他們夜裡看船值星並不是固定的,而是輪流著,到了晚上他們在一起打牌賭錢折騰到半夜才睡覺,有時就忘了該誰值星了。話又說回來,他們的這種值星不是戰場上兩軍對峙時的哨兵,得瞪著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的陣地,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對方地攻擊。他們的這種看船值夜只是個預防,預防這東西不是時刻警惕,時間一長就鬆懈疲塌,麻痺大意,失去了警覺性。輪流嗎,時間一長就沒有人專門告訴你了,都是自己各人去看值星表,自覺按時值星。既是自覺不是強制命令,那麼必有疏忽了的時候。
今天夜裡就輪到小火輪上的大副值星,這傢伙三十來歲,個頭不矮,在日本算是個大個子。這傢伙曾是個武士出身,練過游泳運動員,有一身的好水性。不管是在陸地或是在水裡,三兩個人鬥不過他,在日本算得上是條響噹噹得壯漢子。當生哥不留神,那裝槍枝彈藥的袋子撞響了艙梯後,那聲音傳進了他在夢中的耳朵裡,把他從夢鄉中拖了回來。朦朧中他辨不清剛才的那聲響是真是假,正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