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不理他,顧自大哭著,根本沒留意到從後座轉到了他懷裡,眼淚將他胸前的衣服一下浸溼了。他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女孩子好象兒童沉浸於自己世界裡一樣,哭得如此肆無忌憚,臉上灰塵和涕淚縱橫,抹得一道一道的,五官皺到一起,肩頭抖動,嘴張開著,呼吸急促,上氣不接下氣,傷心欲絕,卻實在不像是單純因為疼痛撒嬌。
祁家驄好笑詫異之餘,多少有些說不出的憐憫,他將她纖細的身體安撫地抱得更緊了一點,跟在任世晏後面,疾步向急診室走去。
拍過片子後,醫生給任苒處理身上的皮外傷,除了幾處不算嚴重的挫傷與淤青外,右邊胳膊被地上尖銳的石頭刺開一道近五公分長的傷口,皮肉猙獰地外翻著,血流不止,需要縫針。
任苒總算止住了哭泣,只一動不動呆呆坐著,由得醫生處置。
祁家驄正要告辭,只見季方平拿出紙巾,走近任苒,想給她擦拭滿臉的灰塵,任苒猛地抬手擋開她,聲音沙啞地叫道:“滾,你別碰我。”
醫生和護士正在給她的傷口做清洗消毒,被她這個激烈的動作嚇了一跳:“馬上縫針了,你可再不能這麼亂動。”
季方平尷尬地僵在那裡,拿拍片結果進來的任世晏無可奈何地說:“方平,你先出去吧。”
季方平黯然出去後,醫生仔細研究片子:“還好,沒有骨折,右腳腳踝扭傷,等一下用彈性繃帶固定一下。”
任世晏鬆了口氣,正要安撫女兒,然而任苒不等他說話,同樣厭惡而暴躁地說:“你也出去,不然我不縫針,這就走。”
任世晏只得對祁家驄說:“家驄,麻煩你幫我看著她縫針,我在外等著。”
祁家驄點頭答應下來。
他們出去後,任苒一下顯得十分安靜,醫生與護士清創,這個顯然疼痛的過程中,她卻再沒流淚,只死死咬著嘴唇,身體繃得緊緊的,頭扭向另一邊,左手握成了拳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突然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的左手,她一驚,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正碰上祁家驄的目光,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邊,微微含著笑意:“我以前也縫過針,左邊眉骨下面,看得出來嗎?”
他的臉隔得很近,她可以清晰看到,他的眼睛深邃,眉毛英挺,眉骨下確實有一個並不算明顯的細長疤痕,她“唔”了一聲。
“四年前我出了車禍,在一個小縣城,替我縫針的是個實習醫生,手抖得厲害,他的指導老師在旁邊說:別怕,只要不把病人的上下眼皮縫到一起就沒事。”
任苒並沒被逗樂,護士倒“撲哧”一聲笑了,縫針的大夫搖頭撇嘴說:“又在編醫生的段子尋開心。”
祁家驄笑道:“好吧,這笑話不好笑,不過你放鬆點兒,至少你不用怕醫生給你弄個單邊雙眼皮出來。”
任苒知道他是為了讓自己放鬆,再怎麼心亂如麻,也不得不領情,勉強拉一下嘴角:“謝謝你。”
醫生給任苒縫完針後,包紮好她的手臂,再用彈性繃帶固定她的右足踝,開藥,交代注意事項,她心不在焉,祁家驄只好代她一一答應下來,扶起她走出急診室,季方平已經走了,任世晏迎上來:“小苒,我們回家吧。”
“我要回宿舍。”任苒啞著嗓子說,並不看父親。
“任小姐,醫生剛說了,你的腳踝要冰敷,回家應該方便一點。”祁家驄溫和地說。
任苒不理會他們,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任世晏一把拉住她:“小苒,不要任性,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
“你要跟我說什麼?”任世晏有些急躁了,然而不等他說話,任苒輕蔑地笑,“是不是想跟我說,你揹著我媽媽跟那個女人來往了多久,感情有多深嗎?不用了,我現在就給你們讓路,你們用不著玩地下情,熬到畢業送我出國再在一起。”
“小苒——”
“我沒什麼好跟你說的了,放開我。”
“我已經給家駿打了電話,他說他馬上趕過來,要不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任苒卻直直地看著他:“阿駿也早知道你和這女人的關係對不對?”
任世晏默然不語,任苒仰頭大笑起來:“很好,很好,大家都知道,連我可憐的媽媽也知道,她不忍心告訴我,一個人揹著這個羞辱去世了……”她一下哽住,大滴大滴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甩脫他的手,獨自向外走去。
站在一邊的祁家驄輕聲說,“我去送一下她,任教授。”
任世晏無計可施,只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