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中爭議漸漸偏向遣使致奠時,遼國的使臣透過高麗商船入宋,對宋廷君臣傳達遼主之意,說遼國願意與宋朝結盟,而且必能說動夏國結盟,三國共攻周朝,事成後,遼國只要收回燕雲,夏國只要收回失地,其餘皆歸宋朝。
趙構頓時心動。
丁起在朝上少見的嚴詞厲色,說華夏之事,不容外族插手,勾結胡族謀取中原,置天下輿論何地?又說燕雲、河套本為中原之地,出賣中原之地勾結胡族,與後晉兒皇帝石敬瑭何異?說得趙構臉都青了。
李邴道,中原之地是中原家業,勾結胡族奪取中原,就好比勾結外人謀奪家業,縱是庶夫之家也不恥做出此事,何況泱泱一國?炎黃先祖若知,必罵後輩子孫不肖。
朝會上駁斥激烈,就連很少在朝上表態的譙定也堅決反對此議。
趙構甚至得不到胡安國的支援。
這是靖康國破之後十年輿論風向造成的結果。
《西湖時報》第一主筆陳東曾經評論道,宣和年間聯金攻遼純屬昏策,聯合一個野蠻不知文明的胡族攻打一個已經近服漢化的胡族,這是自己扼殺“華夏教化”,引入野蠻消滅文明,這是華夏之悲,文明之悲。
報紙上又論八王之亂、五胡亂華,五代十國,說每一次亂世都是文明的低谷,儒道不存,禮儀淪喪,而每一次有胡族摻入的中原亂世是華夏文明之大害。
《國學論刊》專門辦了一期“論華夏文明之傳承”,邵伯溫論道“華夏之文明為大,一姓之江山為小,有文明才有華夏之江山,無文明則華夏不存矣”,胡安國也寫道“要繼聖人之學,當昌文明,要昌文明,當強國家,要強國家,當樹士夫節氣,君子懷仁,義而不屈”……
這許許多多的文章和評論都道出了一箇中心:中原王朝何以傲然為“中國”?——因為有源遠流長、傲視外夷的文明,所以中原是華夏,外族是蠻夷。
而維護華夏文明,是中原王朝最重要的事——有華夏文明,才有華夏民族;華夏文明滅,則華夏民族滅,更不用談繼往聖之學開萬世太平了。
就如衛希顏在靖康之後整飭軍隊期間多次演講的,“我們經歷了恥辱,但我們的精神永遠屹立不倒,不會被任何強大的敵人摧垮,因為我們的身後是華夏!——它,就是我們的民族之魂!”
十年的輿論風向,將原本模糊的價值觀清晰地樹立了起來,併為越來越多的讀書人接受。
即使範宗尹,也不敢為了做天子的“孤臣”,而悍然背離這種價值走向。
因為遼國的橫插一腳,朝中風向大傾,政事堂、樞密院、門下省、御史臺,都一致贊同遣使哀悼,承認北周,迎回宋王,迴歸趙宋宗室,至於南北之戰要謹慎,絕不能讓外族趁虛而入。
“當前,先交接河南十九州為重要。”——宰相的話獲得了崇政殿上所有重臣的贊同。
趙構回宮後就吐了一口血。
他神色猙厲地將染血的巾子擲給康履,吩咐拿去處理了,又令道:“傳馮益!”
康履應聲,未幾腳步匆匆回來,稟道:“官家,馮益三天前領牌子出宮,‘幹辦御藥’,如今還沒有回宮。”
趙構當然知道馮益“幹辦御藥”是辦什麼去了,他神色微霽,希望馮益不要讓他失望。
——趙諶,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北朝!
作者有話要說:柴贇:贇字音y春,意為“美好”(多用於人名)。
雷動給雷雨荼賜這麼個名,也是取字形之意,寄喻了國策——文武並舉。
看見讀者君(王不留行)的評論,修改一個BUG重更~~抱拳致謝該讀者君(情節記憶得比作者君還深啊)
☆、清明紛紛
已是三月,墓園裡百花齊放;有牡丹、芍藥、木香、棣棠、薔薇、錦李、月季、杜鵑、寶相、緋桃、香蘭、紫笑、映山紅等花;種種爭豔。花惜若喜歡花團錦簇的模樣;說是有生機;於是墓園裡除了栽種松柏等長青樹外,還種了各季花植,即使臘月也有寒梅怒放;經年都是花香不散;在花氏墓園也是如此;不像墓地,倒似賞景的園子——花惜若說;不要弄得陰陰沉沉的,看了就不爽心。
衛希顏很喜歡花惜若這種心性;雖然她未能有幸見過花惜若,但不妨礙她對她的景仰。就在這春花爛漫中,到了三月初八清明,從卯時起就飄起了毛毛細雨,墓園裡的花草含珠帶露,花香的空氣中透著一股清新,讓人十分精神,無論活人還是逝者——如果逝者有靈。
清晨,名清方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