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山來,與名重落一家會同在墓園裡上墳祭祖。
名重生與名重落父母雙親的墓地就在名重生夫妻倆墓地的北面,相隔著一排松柏和一個小花圃。
祭過名父名母和名重生夫婦後,衛希顏、名可秀與名清方一家又一起下山,回鳳凰山雲家墓園祭奠雲家祖宗及父母伯叔——墓裡都是空的,只有一排排的白色大理石墓碑靜靜地矗立在松柏花草之間,安靜寧謐。
在雲青瀾、唐碧顏夫婦的墓碑旁邊,是衛希顏的義父衛信南的墓。
衛希顏和名可秀在墓前拜祭。
“阿父,”衛希顏跪在竹蓆上道,“前日蕭先生來信說,《衛氏醫驗集》第二版已經修訂完畢,擇日即可付梓發行。您設想的牛痘防治痘瘡法經蕭先生他們十幾年驗證,已經成功,此法將正式刊印在《醫驗集》內。太醫院和青谷醫學會將聯合推行青谷改良的人痘水苗法和牛痘接種法,六月先在江州(江西九江)種痘,然後再推往其他州府……”
衛希顏說的痘瘡即天花。
此疫在中原王朝最早發生於東漢光武帝建武年間,漢軍南征交趾而帶回,當時稱為“虜瘡”。晉代藥學家道家葛洪在《肘後救卒方》中記載永徽四年痘瘡流行時,追溯痘疫源頭也記為漢光武年間徵虜帶回,並在書中記載了兩種藥物治療方法,但沒有預防之法。唐代的儒家醫藥家孫思邈借鑑治療狂犬症和疥瘡症的“以毒攻毒”之法,取用天花口瘡中的膿液敷著在面板上預防天花,此為人痘接種法有記載之始,但因成功率低、危險性大不被推行,然江南民間仍有郎中傳授人痘法預防痘瘡。
至宋朝時,種人痘法在江南民間已有改良,取代了唐朝的痘液法和痘衣法(穿患者衣服染痘),而是將痘瘡患者的痘痂取下陰乾,研成末,用管吹入接種者鼻內,稱為幹苗法,真宗朝的宰相王旦之子王素就是用這種方法種痘成功,此子活到了六十七歲。但這種人痘法還是不成熟,種痘後也可能染了死亡,只是小範圍的試行,而且爭議很大,最終未被官方推廣。
但醫家中還是有人在孜孜以求地探索更好的人痘接種法。
衛信南的先祖輩就是真宗年間給王旦之子種人痘成功的那位峨嵋山道醫的徒弟——後來隨道醫離開東京,遊歷到大名府後安居,娶妻生子,世代傳醫,代代都留有人痘法的醫札。至衛信南行醫時因得罪了大名府通判被判流刑,在家人打點後判到江寧府青浦縣安置,未開醫館前常常行醫到鄉下,給人也給牲畜看疾。
曾經青浦縣鄰縣的鄉里有一戶專養豬牛販賣的村民家裡發生牛痘疫,一頭母牛的乳。頭部位發痘,出現區域性潰瘍,傳染給了牛欄內的其他幾頭牛,看管牛欄的小兒子也染了牛痘症。這種牛痘病很少發生,治療此疫的大夫和衛信南常有書信交流醫術,就專門談起此事。沒幾年,鄰縣那個村發生了痘瘡疫,肇頭就是那戶養豬牛的人家,因病豬死後掩埋不當而起,最後一家人生了痘瘡傳染到村中,而這家人中唯一沒染上痘瘡的是那個曾經得過牛痘症的小兒子,這讓隨行冶疫的衛信南產生了極大興趣,他一直在研究人痘法改良,此事讓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是否染了牛痘也能預防痘瘡呢?與接種人痘孰優孰劣呢?
只是,衛信南還沒來得及將這個想法進行調查試驗,就遇上了唐碧顏的事,輾轉流徙到矩州的小山村後再也沒有出過村,他的種牛痘設想也就無從驗證了。
衛希顏當年在他的醫札讀到這段記錄時十分吃驚,在將衛信南的醫札整理後交給蕭有涯時,和蕭有涯談及種痘之法,蕭有涯也一直在研索更好的人痘法,衛信南的札記相當於又拓了一條路,之後,青谷的痘疫大夫便分成兩組,一組繼續研究改良人痘法,一組則試驗畜痘法,包括牛痘、豬痘、羊痘。
經對十餘年的不斷試驗和改良,青穀人痘組制定了水苗法,比起以前的人痘法更容易出痘,而且痘苗採用連續接種七次後精練出來的“苗性和平”的“熟苗”作疫苗,這種痘疫苗毒性已減,接種後比較安全;即便種痘後還是染疫,病情也比不接種減輕得多,不至於產生危重的病情。
而畜痘組最終試驗確定的牛痘法與水苗法相比,種痘成功率略低,但牛痘種痘後的安全性更高,而且種痘後不會傳染,但是也有弊端,就是痘種難得——耕牛得牛痘症的很少。青谷牛痘組為了研究此法,專門闢地僱農夫養了一群產奶的母牛,讓其得牛痘傳染,以便提取痘種。
衛希顏尋思或許可以趁機推廣牛乳強身健骨。現在,鳳凰書院、朱雀書院的男女學子每天在校的膳食中就有一杯牛乳,雖然也有京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