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蠻夷口中食。強如大唐,以武力震懾四夷鹹服,然一旦國弱,則四夷虎狼之性復起。只有徹底的征服,將夷地歸入中國,實行中央統治而非羈縻,興辦教育,導以禮義,漸變其俗,化夷為夏,則百年後,夷地與中國無異。”
簡單地講,衛希顏就是主張實現邊疆與內地的一體化,而不是如漢唐般在邊疆設立都護府,以羈縻的方式管理,即因俗而治——結果如何呢,漢朝之後西域可曾安定了,唐朝之後北疆、西疆可曾安定了?
後世中國正是因為邊疆與內地一體化推行得太晚了,自治的結果就是邊疆不穩定的因素始終存在,民國時期不僅蒙古被分裂,險些連西藏也沒保住。衛希顏接了西藏喇嘛的任務後,就覺得“民族自治”是面雙刃劍,雖然初期有利於化政為簡,迅速穩定統治,但從長期來看,並不利於邊疆民族對內地產生向心力和歸屬感,邊疆與內地,人為地劃了一條鴻溝。
當然,對眼前的大宋帝國來說,唐朝安西、安北、安東、安南都護府的失敗就是最現成的例子。
衛希顏道:“不言戰,以禮儀說教蠻夷?那是空話。遼國漢化夠多了吧?西夏漢化夠多了吧?——說漢話,用漢字,學儒學,用中國禮樂制度,任用漢官……結果如何呢,可曾成了大宋的睦鄰友邦?”
她冷然道:“蠻夷學漢制,是為了變強,是為了更好的生存,其虎狼本性沒變。遼國,西夏,金國,交趾,吐蕃,大理,高麗,乃至倭國在內,都是遵循‘物競天擇’的叢林虎狼。當他們弱小時,會表現出對強者的恭順服從。一旦強大了,就反口撕咬你,並認為理所當然。不要奢望這些奉行叢林法則的虎狼會被德治禮教感化得失去了動物本性——…如果它們表現出是睦鄰是友邦,那一定是比中國弱。”
武官們聽得眼神大亮:沒錯,就是這個理兒!
講儒講教化有屁的用?大理學儒夠深了吧,但國勢一度強盛時,還不是想著侵佔廣西邊境?高麗以儒治國了吧,為爭地盤還不是多次入侵遼國曷懶甸?若非與大宋在陸上不接壤,鐵定與西夏一樣,成為大宋邊境之患了。
對待這些虎狼之心的夷狄之國,就得一個字:打!
虎狼要關到了籠子裡,才能談教化。
不征服其地而懷柔說教,等於對牛彈琴,有用麼?
“為什麼夷狄學儒,卻不類儒?因沒有仁之心。”衛希顏道,“披著儒家的皮,內裡卻還是奉行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一旦境況惡劣,必將更瘋狂地遵循叢林法則,向外掠奪侵吞。”
蒙古大軍南下攻宋的直接原因就是人口繁衍,而草原氣候變得乾燥,沒有足夠多的豐美水草供養所有部落。
吐蕃的生存境況更惡劣,如果不是大唐強盛,吐蕃會和大唐和平共處?在唐朝衰落時,吐蕃大軍就攻進了長安,若非吐蕃內亂撤軍,險些滅了大唐。如果吐蕃還是一個統一王朝,大宋川西之地肯定不會平安。
“一切禮儀教化,在面臨生存威脅的蠻夷面前,還不如一個燒餅。”衛希顏以此結論道。
兵部參政向子韶點頭贊同,“樞密言之有理,夷狄服威不服德。”這一位曾經當過廣西路的經略副使、經略使,打過交趾,駐過安南,比起從未駐過邊地的文官,他對有更深切的體會,因此頗為認同衛希顏說的“打了巴掌再給棗,佔了之後再教化”的說法。
反戰派的朝官暗哼了一聲,自從兵部參政程瑀致仕而由向子韶上任後,兵部就成了與樞密院一個鼻孔出氣了。
左諫議大夫周葵質問道:“以樞密之論,朝廷征戰夷狄,是為解救夷狄之奴、教化夷狄知禮之大義,同時為朝廷消弭邊患,姑且依此論,然天下夷狄不下百千,征戰何時可休?孔子講仁以愛人,其意非為墨家兼愛,本國之民尚未治好,何來管夷狄之民?如今國內尚有飢困之民無數,國家財力不務於內,反務於外,還能印�剖┱��瘢俊繃�實墼紫嘁徊⒙盍恕�
孔子說,仁,愛人也。
這個仁愛是有親疏差別的,親親再“泛愛眾”,即先愛親人,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是墨家不分等級親疏的愛所有人。國家對待自己的百姓如同別國的百姓一樣,那是不仁;沒有使自己的百姓“倉癝足,知禮節”,就去“泛愛眾”,那也是不仁。
周葵這話的意思是,就算大宋對吐蕃等夷狄之國的征戰是義戰,對本國百姓來說,那也是不仁。
中的。
反戰派朝官紛紛點頭,這話擊中了核心啊。
什麼物競天擇,華夷之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