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職監軍相對內斂,只是斜眉冷笑,但不屑之色溢於言表,顯現出“從戰略上藐視一切敵人”的精神高度,真是可喜可賀。
衛希顏端起茶盞,唇邊笑意微微。
種瑜提起扇柄敲了下,目光掠視一圈,議事廳內的囂哄聲音就消下去了。
“參議官,繼續。”
許申“諾”了一聲,隨即優雅起身,步態從容地走向南牆懸掛的軍事地圖,寬大的緋色官服穿在清瘦頎長的身上,顯得風度飄逸,令廳內眾人的目光不由集聚過去。
他手中指圖儀的棍尖在地圖上點了幾下,從霸州往東滑到忻州,溫雅而不失力度的聲音道:“諸君,先前陳述軍情時已說道,金人揮兵兩路,完顏宗磐率東路軍從涿州出發,進犯與宋境河北東路交界的霸州,一日即拿下霸州城,而完顏宗翰率西路金軍從代州出發,進犯與河東路交界的忻州,同樣一日拿下忻州城。”
他濃黑的眼睛陡然泛起銳光,“諸君不免疑惑,為何金軍破城如此之快?難道忻霸二州的守軍都是不禁打的軟腳蝦?”
眾人心道,不錯,按說北廷守軍不應該像以前的宋軍那般窩囊。
許申道:“當年金軍初犯我大宋,東西兩路迅速攻下邊境重鎮燕山府(北京)和朔、武、代三州,前者是因燕山府有叛將郭藥師率領常勝軍降金,而後者則是敗於義勝軍的投敵內應。”
當年完顏宗望率領的東路金軍到達燕京城外,郭藥師領著常勝軍挾持燕京官員投降,金軍方輕易奪取燕京;而沒過多久,宋軍邊境守將董才也投降金軍,此人熟悉河北地理,將整個河北地區山川的險隘、道路的曲直、駐軍的分佈弄得一清二楚,就像一幅活地圖,宗望金軍在郭藥師和董才的引導下,才敢大膽地孤軍深入,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如果說東路金軍得益於常勝軍,那麼西路金軍就是在義勝軍的接應下節節勝利,從西京大同出兵後勢如破竹,連下朔、武二州,甚至據有雁門關之險的代州也在義勝軍的裡應外合下不戰而破。
這義勝軍為何甘為內賊?原來此軍不是正式編制的軍隊,而是河北宣撫司從燕雲路、河東路招募的漢人組建戍邊義伍,因為不是正式編制,待遇等級就比正規軍差,並且時時受到正規軍的辱罵和欺凌,怨憤累積,後來朝廷撥給邊境宋軍的糧草軍餉不繼,義勝軍的待遇就更差了,便與同城的禁軍離心離德,遂生叛變之心。
北廷建武初年,宋軍在寶石峪伏殲押著戰利品歸國的西路金軍,雷動下令“不受義勝軍降”,意思是殺無赦,可見對其痛恨之心。
名可秀也道:“若憤待遇不公,拔刀犯上,濺血三尺,尚能曰情有可原,然勾結胡虜侵犯同胞,縱千般理由亦不足道!”
但今日邊境已經沒了第二個降敵的“常用軍”和“義勝軍”,而北廷宋廷也非昔日弱武宋廷,上有鐵血權臣,下有勇毅將帥,駐防霸州的威虜軍和忻州的定虜軍,都是洗煉後的精銳隊伍,其都統制張俊和徐徽言均非怯戰之輩,又佔著城高牆深之利,八千宋軍怎會連一天都沒能守下來?
難道金軍攻城就如此之強了?
許申的聲音提高,變得清宏,分解道:“金軍攻城之利確實較以前更強,一是準備充分,大小攻城器械都是提前造就,並且精良,均是靖康年間從我大宋擄去的器械而模仿成技……”
當是時,金軍攻城以騎兵弓射在前,黑壓壓的步兵推著從宋人學師的攻城器械潮水般湧上。
大型攻防車為鵝車洞子,以車輪推行,其狀如尖頂屋,外用生鐵包裹,內用溼氈,金軍躲在其內推進,城上弓箭擂石火油俱不能傷。
又使用一種木幔車,也是一種機動式的屏障,但比洞子更小更靈活,以板為幔,懸於四輪車上,逼近城下,而矢檑也不能破。
在有騎兵弓射衝鋒和攻防屏障的雙重掩護下,金軍步兵攻到城下,攀附雲梯而上,這先進的雲梯也是學自宋軍的改良版,全是推車型,不但方便推進,而且雲梯上的防護更強。
一種叫行天橋雲梯,在梯子頂端設有一段女墻,可在攀上城頭後提供簡單防護;
一種叫行女牆雲梯,更是在車體部分增置了生牛皮作為攻兵的防護,可以使金軍在攻城前的損失儘量減少;
還有一種摺疊式的雲梯,名為搭天車雲梯,不但能縮短架梯時間,而且這種雲梯的摺疊梯頂端都設有鐵鉤,可以鉤住城牆,使得高聳的梯子在城牆上更穩固,宋軍往往要花更大的力氣才能鉤翻撞翻這種雲梯。
宋軍的城樓上雖然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