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論其罪者,莫知所本也,蓋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王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庭,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於是朝野程學士人、士大夫紛紛應和,由聲討蔡京而上溯至批評王安石,請朝廷“罷王安石配享孔子廟庭”。
當時正值朝廷南渡之初,圖存救國成了最緊要的時政。既要圖存救國,就要檢討造成靖康之禍的原因,確定由誰來承擔造成國破家亡的責任,在此基礎上收拾人心,鞏固新一朝的統治。才剛登基的趙構當然想開脫父兄的責任,便想利用楊時、胡安國、朱震等士大夫掀起的言論,把“國事失圖”的罪責由蔡京上溯至王安石及其新法。
名可秀一針見血點明趙構用意:把新黨蔡京禍國與王安石變法聯絡起來,不僅太上皇趙佶一人,就是哲宗、神宗及向皇后也都脫去了“國事失圖”的干係;而由誤國的權奸之臣承擔國恥責任,保持帝、後的聖明形象,既可表明“人思宋德,天眷趙宋”,又可引導天下人如何思考“國事失圖”之因。
“這個肇端絕不能啟!”名可秀當時對丁起、趙鼎、宋藻幾人斷然道,若任其下去,新學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大宋儒學必為程學所主。
於是,朝中的“名黨”偕手眾多的新學官員,展開了聲勢浩大的反擊,將程學的言論壓了下去,而在有了《西湖時報》後,更是利用報紙的輿論喉舌,將趙佶的“靖康禍首”之名釘得死死的,同時對王安石的變法進行客觀評論,指出熙寧變法有過急過躁、用人不當、一些法令不合實際等過失,但變法的確讓各路稅賦增加了,國庫充盈了,並舉出實際數字作對比,只可惜充盈起來的國庫收入沒有被朝廷用來整飭武備,提高軍事,反而被蔡京偽冒新黨變法、實則迎合道宗之好,提出豐享豫大、及時享樂,大修宮殿,蒐羅天下寶物奇石等,將熙寧變法以來累積起來的財富盡數揮霍敗盡,又定下“聯金攻遼”之昏策,以致靖康國禍云云。由於對王安石變法的評價公允,沒有一概褒,也沒有一概貶,而是客觀地擺事實說道理,有理有據有數字,贏得了朝野絕大多數士大夫和士人的贊同,程學掀起的聲浪隨即淹沒下去,趙構想為父兄洗脫罪名的意圖也落了空。
衛希顏提起這段舊事,胡安國、曾開的臉色都有些不好了;另一位程學門人、坐在衛希顏右下首的鄭彀端起茶盞神色自若地喝茶,那場時論他是堅定的倒昏君派。
衛希顏提起這段無意打程學參政的臉,她批的是皇帝,接著道:“在位皇帝總是想宣揚帝座上的歷代先帝都是聖明之君,有過的都是大臣,這種推諉卸責之風不可長。帝者,要有敢於自省的品德,要有承擔錯誤的勇氣,一個連錯誤都不能坦然面對的君者,如何為帝?這是怯懦者!吾華夏泱泱之國,豈可讓怯懦者為君?”
她說到這裡停下,側首對一邊作會議記錄的都堂書令史道:“某方才說的一字不落記下,以後給繼位之君做教案。”
都堂書令史趕緊起身應諾,落座後暗暗抹了把冷汗,心想兩年半沒見,衛國師還是一如既往地強啊。
便聽衛希顏繼續道:“上古,唯有德者方能為帝,其品行為天下之表率。如今,為帝者雖不能與上古之帝相比,但至少應有三種帝德:其一,有體恤國家民生的仁愛之德。”
眾宰執都默默點頭,這個必須有。
“其二,有正視自身的自省之德。”
眾宰執心道,這個比較難,能做到自省其身的官員都很少,更別說皇帝了。
“其三,有寬宏的氣量之德。”
眾宰執暗暗點頭,這個應該有。還有執政心裡想著,氣量不大,就如大行皇帝,嘔不死臣下,就嘔死自己了。
衛希顏頓了一頓,顧目眾人,“如今,為國立君之責在於座中,人君之選必得謹慎,方不負國家社稷天下萬民。”她鄭重顏色道,“兩位皇子品性如何,應當細作考察再定,切不可操之過急,再立下一位無德之君——諸君以為如何?”
宰執們聽到“再立下一位無德之君”時臉都黑了,均不由想起趙構令皇城司暗殺趙諶的事,至於道宗的德行就更不必提了,他們可不想幾十年後也被後任的宰執們批為“有眼無珠”——當年立趙佶的曾布、蔡卞、許將三位執政,已經成了這個詞的代指了。
胡安國和曾開互望一眼,心裡都摸不清衛希顏的真正目的,說她想立皇次子,看這樣子又不像,難道真如她所說是起心立君要立德?範宗尹心裡撇嘴,他才不信衛希顏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篤定她為了立皇次子找藉口,只不知後面又要施什麼手段,他得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