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費、港口停泊費、碼頭修繕費、貨品維護費、人丁費等等……各種巧立名目的雜稅加起來,相當於十中抽三。
這稅賦可不輕,商船僅僅只是過路和入港補給,交的稅卻比大宋關稅還重了兩倍!但是,來往的宋蕃海商卻不得不接受這種“過路費”和“碼頭費”的盤剝,只因柴歷亭扼住了馬剌迦海峽的咽喉!
這條海峽是大宋南海通向印度洋的唯一航路,是打通大宋與阿拉伯、歐洲的海上唯一通道,是大宋南海絲路上的必經關口。是以,三佛齊的商稅盤剝雖然重,但與滿船海貨帶回的豐厚利潤相比仍是小頭,海商們固然不捨,卻掏得起腰包。
因著大宋海貿的昌盛,柴歷亭的商稅日進斗金,養肥了三佛齊,勢力日大,不僅稱雄於馬剌迦海峽沿岸,並且透過柴歷亭向馬來半島擴張。
和泰昌的海事報告相比,範汝為從柴歷亭帶回的情報更具有軍事上的針對性。
這個島被三佛齊看作金銀島,極其重視,不僅在港口近岸駐紮三千名士兵,並有十五艘戰艦不分晝夜地巡航,守衛相當森嚴。一旦遇襲,位於馬剌迦海峽對岸的三佛齊在一個時辰內,王國的百艘戰艦就能從蘇門答臘島援抵柴歷亭!
衛希顏對新加坡島上的這點兵力自然不放在眼中,但她不得不顧慮和新加坡隔海相望的三佛齊。
——大宋海軍和久歷海戰的三佛齊相比,猶如一隻雛鳥,甚至還稱不上真正的海軍!
當下,她唯得忍!
衛希顏眸光釘在蘇門答臘島上,這裡就是印尼。冷芒從眸底一閃而過,她唇角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詭譎笑意。
她要的,不僅僅只是一個新加坡!
為了大局,她眼下也必得忍!
諸般思慮在她心頭瞬間輾轉,清透的眸子寒澈如雪。她微微斂眉,隱去眸底那分冷芒,再次抬眸看向名可秀時目色已如水清柔。
“我南洋水師建立不久,尚需磨礪……”她笑看妻子,話語點到為止並未說透。她知道可秀定能領會她的意思。
名可秀走前一步,眸子凝在海圖上。片刻,唇角微勾,顯是已有所得。
“可秀,你看!”
衛希顏修長光潔的手指從柴歷亭向上,穿過狹窄的柔佛海峽,落在海峽對岸的馬來亞半島上。這塊三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島嶼內陸多數還是不毛之地,只有沿海港城和接毗的城市才有繁榮的跡象。
她的手指沿著馬來亞半島的西部海岸線劃了道弧圈,語聲輕緩,“三佛齊的勢力已侵到西海岸的南端,但還未能完全掌控佛羅安國,這對我們有利。”
她所說的佛羅安國是宋商對馬來亞西半島的統稱,也是歷史上最古老的馬來王國。
“宋人在佛羅安發家置產的不少,但這一帶種族混居,加上三佛齊戰艦在海上不斷挑釁,政局頗不穩定,是以,保障產業安全應是宋商在此地的迫切需求。我們可從這一點切入——”
衛希顏語聲微微轉沉,“我琢磨著可以從軍中抽調一批好手,改裝進入佛羅安,以鏢行作掩護行走各港城,一是保護海外宋商的安全,二是聯結宋商,結成聯盟滲透,影響佛羅安,阻礙三佛齊的擴張。”
她還有一層沒有說出口的意思:如果鏢行建立,便可名正言順地發展地方武裝勢力而不招人懷疑。
名可秀睇了她一眼,微笑勾唇,明睿眸子笑意深深。
衛希顏那些說出口和未說出口的盤算她自是看得明明澈澈,這些話卻是說給範汝為知曉。
她瞥了一眼興奮沉思的範汝為,相信這位水師都統經希顏的提點,目光將不會只著落於麻逸和柴歷亭上,而是思謀如何剛柔並濟維護大宋整條海路的繁榮安全。
但有些話畢竟不方便範汝為知曉,譬如聯結海外宋人,除了鏢行外,更重要的手段應是透過商會浸透,由泰昌商會選擇精幹人才打入海外宋商,或者是在當地扶持可信任的宋商……這屬於商會運作,若出意外也扯不上中原朝廷。
範汝為作為武將,衝鋒陷陣打勝仗是首要,至於背後的陽謀陰謀,儘可能少知為好——在這方面,名可秀和衛希顏的想法出奇一致。
她笑了笑,纖纖玉指點在三佛齊的位置,幽邃眸子和衛希顏對上。
佛羅安有宋商,三佛齊亦有宋商!
未出口的話語寓意深刻。名可秀唇邊笑意悠遠,眸心躍動兩簇亮芒,襯著艙室燭火如幽黑深潭明珠,光潤耀目。
“可秀——”衛希顏噫嘆出聲。
語聲柔綿婉轉,在舌尖悠長低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