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人權學說後,即大呼西學勝於中學,於是將自家祖宗的東西一古腦兒全部歸入垃圾……
她又想起前世曾陪秦瑟琳赴東京出席一個國際考古會,會間無聊時翻美國佬寫的一本《菊花與刀》,書中剖析日本人的民族性格頗有幾分見地。秦瑟琳瞟見,休息時隨口聊起中日民族差異,其中幾句讓她記憶深刻——
“日本人崇尚強者,異族為強,則甘伏於強者,卻無自餒,擅學異族之強,最終超越強者。而中國人對異族,歷來只有兩種稱呼,一種是禽獸,一種是聖上。禽獸就是不把西方人當人,自詡天朝上民,外邦皆蠻夷無可學之處;一旦被打敗便呼之為‘聖’為‘上’,自輕自賤,自甘為奴,媚外崇洋……”
秦瑟琳敲敲桌子,“總而言之,中國人要麼是天朝上民,要麼是弱國下民,上民時為君主之奴,下民時為強國之奴……嗟,還是奴!……那誰誰不是說過,中國人從來就沒爭到過做‘人’的資格,至多不過是奴隸。”
衛希顏隨手將書一扔,拍桌眯笑:“這論斷有水平!哪個誰誰說的?”
“衛文盲,自個查去!要不……”她眼珠一轉,邪聲媚笑,“妞,給姐親一個就告訴你!”衛希顏一腿搗去,秦瑟琳椅子飛旋退開,衛希顏陰笑著抓起桌上古董欲摔,秦瑟琳一個虎撲上前,“啊呀呀我想起來了,那誰誰就是姓魯名迅的那位嘛!”
這一幕在前世不過是她和秦瑟琳之間的笑鬧閒扯罷了,恰如風過便無痕;然在這一世,那些曾於無意間的閒談笑扯便化成了一枚枚標著思想的印記,從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挑動心絃。
誰說,今世無“人”?
“希顏!”
名可秀對“公民”二字咀嚼再三,道:“這個提法好!當與‘國民’同見於報端,並漸而取代諸如黔首、黎民、士庶、百姓之類稱謂……時日愈久,便成慣稱。”
她含笑:“希顏將公選之日定在中秋,又謂之團聚賞圓為‘團圓’……可是蘊含公民團聚之意?”
衛希顏補充道:“既有團聚之意,更有團而結社,共謀一事,是謂團結。或謂之,人和!……古人道:天時、地利、人和齊備,大事可成,三者中又首重人和。可見,人要合作才能成事。”
她道出她的期望:“我的目的,是想倡導一種團隊的、合作的精神……而非爭鬥!”
中國的古人崇尚陰謀,崇尚“鬥”,這個文化傳承了下去。某偉大領袖就曾豪言道:和天鬥、和人鬥,其樂無窮!一個“鬥”字,幾乎囊括了從春秋戰國到二十世紀的整個中華文明史。中國人認為“陰謀學”和“鬥爭學”是高深智慧,玄妙無窮,這種文化認知的傳承導致了中國人習慣鬥、樂於鬥,於是一箇中國人是條龍,三個中國人成條蟲!
衛希顏腦海中就有一枚鐵片,是同為傭兵夥伴的沙洛刺激下植入。那是一單狙殺哥倫比亞毒梟的任務,沙洛主狙擊,顧焱和歐陽掩護,她待機而動。在寒夜伏擊點的漫長等待中,四個記憶力驚人的傢伙透過無線話器打起自創的無紙橋牌,間中沙洛講了個冷笑話。
“衛,從打牌風格上咱們可以看出中西方文化的差異。英國人發明橋牌,倡導合作才能致勝,而你們中國人發明麻將,四個人互相拆臺,我和不了你也別想和……”
Shit!衛希顏一愣後差點爆出粗口,暗罵一聲丫的欠揍,以中文陰颼颼回道:“阿洛,這你就不懂了!麻將入局,必先煉品,得勿驕,失勿吝,順時勿喜,逆時勿愁,不形於色,方為上乘。一局將牌,蘊含了兵法、博弈、陰陽、儒家修身等諸多深奧智慧……你們美國那幾百年的移民歷史,又豈能理解得了華夏民族五千年的泱泱文明?!”
她這番麻將高論是當年黑幫臥底時從飛龍幫的古老爺子那裡聽來,一通半文半白的高深言論立時將這位主業殺人副業接生的美國大兵忽悠住了,顧焱和歐陽樂得嘿嘿直笑,衛希顏心中卻無得意,私心裡她對沙洛的話是認同的。
在衛希顏看來,同為海外謀生的東方民族,如果說日本人習慣團隊合作來抬高整體,那麼中國人就是習慣踩低別人抬高自己;而深心裡潛伏著“奴性”的中國人,又不敢和洋鬼子鬥,只敢窩裡橫,踩著同胞的肩膀往上爬。
這種滲透著“奴”和“鬥”的“窩裡橫”文化透過代代傳承,或許已深入到中國人的骨子裡。
後世中國,科技落後可以追上,國力落後可以趕上,而這種潛伏在人性中的劣根性,又如何去除?
“可秀,若是一種習性已經深入骨髓,能否去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