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為害之甚!
丁起的改制疏寫得全面,宋之意自忖除了細節可商榷外,大節上即使他來寫也不外乎如是。起身將摺子遞迴書案上,笑道:“丁相的改制策略極當,臣無異議。”他回頭看向丁起,“給事中那裡恐怕不易透過。”
丁起道:“給事中若駁回,當付於廷議。”廷辯透過,便可頒敕施行。
他話裡的意思顯然是對說服幾位重要的朝臣有信心,如都給事中朱敦儒、吏部尚書李綱、新升的戶部尚書葉夢得,加上同屬一個陣營的御史中丞趙鼎、禮部侍郎宋藻的支援,即使諫官異議,胡安國等人反對,也足以讓皇帝下決心了。
更何況,此等改制非是將相權集於他一人之手,設參知政事、尚書左右丞即是分了相權。只要能起到制衡相權的作用,皇帝又豈會多去在意朝廷中樞是在中書省還是尚書省?——自元豐改制後,三省已趨同一省,皇帝朝臣皆習以為慣事。
因此,丁起對這份三省改制疏的通行是頗有信心的,暗忖主君此時召來趙鼎,必是提前通氣了,省得廷議時御史詰難。
卻見名可秀開啟摺子,提筆蘸墨在折後空白處書了幾行字,含笑遞出。
宋之意忍不住湊近去齊觀。待看清那幾行字,不由抬頭和丁起對視,兩人眼中皆是驚愕。
作者有話要說:說明:
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為首相,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為次相——這個容易混淆成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前文或有錯誤處,在此做個訂正。
221
221、下里巴人 。。。
丁起折上原寫道:政事堂設尚書省,掌國家諸事決策。以尚書左右僕射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宰相,領政事堂。
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被一道新墨勾去,成為:以尚書左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宰相,領政事堂。前面又有幾字被劃圈調了個頭,將“政事堂設尚書省”調換成:“尚書省設政事堂”。
似乎只是刪幾字和調幾字,然而,這其中蘊含的意義,丁起和宋之意卻是十分清楚。
唐初,三省長官皆為宰相,其後為了三省宰相議事的便利,在門下省設立“政事堂”——門下省為政令的審議機構,於此處議事,順理成章——以供宰相們聯合辦公。三省之中,因中書省掌出令權,在權力中樞處於最關鍵的位置,是以,中書省長官逐漸凌駕於他省長官之上;武則天為帝時,中書令裴炎將“政事堂”從門下省遷入中書省(後成定製);唐玄宗時,政事堂改稱“中書門下”,政事堂印也改為中書門下印——尚書省已被排除在宰相之外,唯中書門下是真宰相——習慣上“中書門下”仍然稱作“政事堂”。尚書省的左右僕射如果沒有加“參知政務”的銜頭,就不是副相,如果沒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名號,就不是宰相,只是尚書省的長官而已。
丁起的三省改制將相權移向尚書省,但仍然保留了政事堂系出三省的名義;名可秀這一改,則明確地將中書門下劃出宰相的圈子,而以尚書省這一省作為國家的決策執政之地,所以謂之:尚書省設政事堂。如此,尚書左右僕射自是不必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銜頭。
在折後,名可秀又新添幾十字:以參知政事為宰相之貳,列政事堂參政,然該職不獨除,以六部尚書、諸寺卿之賢能者,擇三四人加參知政事銜,同列副相。
這一改,即表明參知政事非為“門下侍郎、中書侍郎”的取代,而是以尚書省下的六部、寺、監的最高長官加參知政事銜為副相,相權盡在一省,如此確立了尚書省“決策並執政”的絕對中樞地位。若衛希顏知之,必道:此即為內閣的雛形。
丁起強壓心頭激動,正待說話,鐵醜平穩的聲音傳入:“宗主,趙中丞至。”
名可秀“咦”了聲,揚聲道:“元鎮,進來罷。”
宋之意擠眼一笑,“趙中丞來得這般及時,莫非是半路上遇著了去油車巷的車馬?”
油車巷是御史臺官的官舍所在,因臺官出入的公車皆是清漆的桐油車,就有好事者謔稱此巷為“油車巷”,臨安府尹趣聞後笑曰“此名甚好”,遂命府籍改巷名為“油車巷”。
趙鼎的中丞官宅即在油車巷的巷尾,距楓閣至少有三刻鐘的車程,來回最快也得花半個時辰,然此時距名可秀下令召人不過兩刻有餘,趙鼎卻已到了,顯見不是從油車巷官宅接的人。
宋之意的笑聲方落,趙鼎已入得正心閣,向名可秀應喏揖禮後,回笑道:“途經里仁坊時恰遇上鐵五侍衛的接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