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劍鞘是先父之物……”她道。
“先父生前與人比劍無數,斷劍無數,唯有這劍鞘始終保得完全。”
她想起父親病危時,家中唯一值錢的只有這花梨木精雕的劍鞘,她偷偷拿去典押換回錢買藥——父親知後卻一把摔了藥湯,大笑幾聲,又痛哭幾聲,漚得幾口血亡去!
她不由低低吟唱:“落日樓頭,斷鴻聲烈,孤劍折腰。英雄望斷天涯路,恨膺胸,志未酬……”寂冷的音色添了一分悽清,曲中英雄落魄悲恨之意,令人聞之哀痛。
衛希顏聽這孤清冷寂的女子低低唱來,清絕的顏容卻漠色如故,似乎唱出這悽恨之曲的不是她,而是別人。衛希顏不由暗生嘆惜。
她唱完,忽爾抬頭,淡笑,“這是先父所作。”
她冷漠面容對上衛希顏探究的眸子,道:“先父一生通曉百家,所痴卻僅為劍道!然因心思過雜,反而無法專精劍技,一生向人挑戰無數,卻無一不落敗,斷劍受辱!”
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這葉臨風也偏執得很!衛希顏心道。
“先父落魄江湖,受盡冷眼;母親也因窮困積勞成疾,不治而去,先父引為恨事,更為憤楚……”
她突然猛咳不止,蒼白麵頰激起兩團紅潮。
她傷勢僅被治癒一分,心緒波動下氣息不由紊亂。衛希顏右手按上她肩,輕輕一拍,鳳凰真氣拂入,柔如春風,撫過葉清鴻的肺脈。
她閉了閉眸,吸口氣,調勻氣息,又道:“先父一生劍道無成,卻教了個有為的徒弟……”
“林昆闐。”她說到這人時語氣略頓,音色依然寂冷無波,撫著劍柄的右手卻突然緊了緊。
衛希顏眸子微凝。林昆闐?這名字她似乎在哪聽過?她驀然回想起來。
驚闕劍林昆闐——十多年前,據說劍技僅次於雲家驚天一劍的絕世劍客。衛希顏在“迎娶”帝姬的新婚之夜曾與秦無傷在陳襖巷力戰,事後就是被宋之意以“驚闕劍林昆闐決戰焰刀神郎殷闕墟”的流言進行掩飾。
葉清鴻說的林昆闐,就是那個林昆闐?
“驚闕劍?”
葉清鴻默然。
衛希顏道:“你父親有林昆闐這麼個徒弟,也當瞑目。”
葉清鴻驀地抿唇,清冷眸子遽然泛出冷利光芒,“林昆闐,他不配!”
“……先父為他傾盡心血,傳授百戰心得,他卻嫌師父的百敗名聲丟他臉,劍道大成後竟羞於向江湖同道說出拜師於百知秀士門下!如此不義無恥之輩,豈配為我父親之徒!”
衛希顏挑了挑眉毛,“據說林昆闐多年前失蹤,莫非是你殺了他?”
“背師之人,罪誅無赦!”
她語聲絕冷肅殺,眉間倏然浮現一抹痛色。
林昆闐死前的狂笑又猝然響在耳邊:『……打敗我的是雷夜雪,驚雷堂雷夜雪,不是葉清鴻!哈哈哈……你是他女兒,不是兒子!葉臨風九泉下也不得瞑目……哈哈哈……』
那笑聲如針般刺入她心底,一俟黑夜便悄然浮現,狠狠刺她一記,酸楚澀麻。
她始終、只是父親的女兒!
清鴻、清鴻,焉非吾子?天絕我葉臨風啊!父親哀悽長嘆。
葉清鴻右手青筋勃然跳動,不過數息,又平和下去,容色漠漠。
***
衛希顏忖思片刻,約摸把握到了葉清鴻提她父親之意。
“你當初投效雷動,是為了殺林昆闐?”
“這是一個約定!”
葉清鴻閉眸,又睜開,“先父十年前去世。我與雷總堂定下約契,他傳我武道,我為他效力十年!”
她抬起眸子,“到得正月十五,十年約契已結。”
衛希顏心想雷動當初必是看中了這女子的驚人天份,遂起了愛才用才之心,方和一孤女定下契約!
但這女子的天賦更勝雷霜、雷御,超過雷雨荼,雷動老謀深算,怎不直接收她為徒?或如雷霜般收為驚雷堂弟子?——自可禁錮這女子一生,而非十年!
“我是葉臨風的女兒!不姓雷!”她道,蒼白的雙唇抿直如劍,“十年約滿,再無雷夜雪!”
十年後,她要以葉臨風的女兒身份揚名江湖,為父親洗刷恥辱,豈可為驚雷堂弟子,一生受絆?
衛希顏弄清她與雷動的糾葛後,對這女子更是志在必得。
她忽然笑問:“你為何到國師府?難道篤定我不會殺你?”
葉清鴻卻抬眸反問:“那日,